在凡人的世界里,眨眼即为瞬间。
在特殊的人眼中,瞬间也可以是百年。
从永宁公主跌倒到她那侍女借机出手,袭向三尺之外的李溯,只不过是短短的一瞬,按照刺客的计算,这么短的距离暴起发难,纵然是万应先师也来不及反应,更何况他们还掌握了他的弱点,不怕他会有救活李溯的可能性。
永宁公主的计划是找机会杀了李溯,杀了皇帝,控制万应先师。然后趁太子昏迷、永清公主遇刺之际,再继承大统。
然而她万万想不到,事情不如她愿的原因,并不是一直隐藏实力的李溯,而是她早就知道迥异于凡人的万应先师。
锋芒触及李溯衣衫,生死只在呼吸间。
万应先师拈着胡须,不动声色轻喝道:“停。”
仿佛神仙的法力,又似乎是什么离奇的幻术,时间停在了这一瞬间。
永宁公主眼睁睁的看着万应先师起身,踱到她面前瞟了一眼,摇摇头,把她按到座位上。又在她那侍女手腕上一拂,将尖刺夺到手里,看了一眼再随手甩出去,擦着永宁公主的脸颊飞过,夺的一声钉在她背后的柱子上。
这位受万人景仰的大人物并没有什么怜香惜玉的心情,将她身边的两名侍女点穴后再扔到地上,才又重坐回去,喝道:“林炽!”
永宁公主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直到林炽带人推门进来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能动了,而她的两名侍女也挣扎呼救,可是咽喉间不成音节,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李溯也与她一样目睹了这一切,他突然问道:“三姐当着父亲的面杀我,就……这么恨我吗?”
永宁公主恍然如大梦初醒,两行清泪滚滚而落,哈哈大笑指着万应先师道:“他不是人!他不是人!”
林炽一听这怕是有什么秘辛,见李溯向他点了点头,如蒙大赦,立即带人拖着那两名侍女带走。
万应先师轻咳一声,道:“我猜……你是从柳素身上发现我的秘密,不对……她不懂你们的规矩,多半是过于天真,非但暴露了自己的秘密,也让你们也知道了对付我的办法。”
永宁公主此刻仍然保持着一线理智,“你猜对了。”
她能发现柳素,因为在洛阳的吐蕃人把柳素当成了奇特的贡品进献而她——理由是,这个小娘子杀不死。
柳素这个小娘子懵懂而天真无邪,遭遇足以致命的重创之后,会昏睡很久,不论摔下悬崖还是掉进黄河的激流中,她都会如期苏醒。
直到最后一次,永宁公主终于停止测试,认可柳素是个杀不死的,她一时还想不到有什么用处,柳素则开始了越来越久的昏睡,她唯一的要求就是,找到万应先师。
万应先师每年都会来长安,找他治病并没有什么难的,难的是如何不让别人起疑心。
永宁公主以找到万应先师为条件,向柳素交换了万应先师的秘密。后来又通过盗匪把柳素送到沈小寒手里,为的就是顺理成章的能够接近万应先师,而不让他起疑心。
皇帝的身体健康一直是万应先师在管理,如果万应先师没有了,父亲的身体状况,也许会有不同的变化。
这是永宁公主想要知道万应先师的秘密初衷,柳素告诉她杀死万应先师的办法很简单,近身偷袭,必须要快到他来不及出声。
尽管在万应先师这样的大高手面前,找到近身偷袭的机会极少,但这个消息足够了。
永宁公主没有想到柳素没说完的意思是,万应先师只要能开口,就可以令一切停止。他可以自由活动在停止的世界里,而别人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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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幻术,还是仙术?
永宁公主还抱有一线希望,她的指甲已经掐进掌心里,拼命以剧痛让自己清醒。
皇帝目睹这一切发生,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此刻才叹道:“朕的儿女都没有教育好,真是丢脸。”
万应先师看了看李溯,似乎把李溯也归到了没有教育好的行列里,点头赞成他这种说法,随即问永宁公主,“你下令杀死他时,可想过他还是你的六弟?”
永宁公主望着李溯,突然想到幼时带着他去顽耍时的情形,那个呆萌甜美的孩童已经成长为她需要仰视的敌手,她猛地摇头,“他不是,他是父亲的孩子,自幼尊贵无比,连我带着他玩,身边都会跟随至少四个高手。”
李溯苦笑,他在宫里是没有母亲保护的孩子,冷不防总有黑手暗算他,皇帝也不能杀尽后宫所有的人,唯有加派人手,时刻看护。
“我想和父亲多说一句话,都要战战兢兢,生怕父亲生气。可是他可以踩着父亲的龙袍爬到他肩上撒娇。”永宁公主纵声哭泣,似乎要将这些年的委屈都哭出来。
“我想要一个男人,跪在父亲面前苦求了很久,父亲说他不能勉强别人。”永宁公主哭得狠了,抽噎着,断断续续的不成语句,“父亲是天下之主,他不能勉强别人,为什么非要勉强我放弃喜欢的男人?从那时候我就知道了,想要的东西,必须自己争取。”
李溯无奈摇头,慕容羲与永宁公主早年那些旧事,他也想不到居然流毒如此之深。
皇帝似乎早就料到她会这么说,叹道:“痴儿竟还未悟!世间情爱,该是你的跑不掉,不是你的,也抢不来!”
永宁公主拼命摇头,发髻上的珠钗都有滑落之意,“父亲错了,我若不去争取想要的东西,谁会给我?”
争取当然没有错,但是争取的代价如果是要杀死父亲、姐姐、兄长、弟弟,也未太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