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你管”三个字卡在了小寒的咽喉间,她福至心灵,三分委屈加上七分隐忍的表情,换成了娇嗔的五个字,“我就是想帮你。”
怒火中烧的李溯立即破颜微笑,忍不住将她搂在怀里狠狠抱了一下,才又若无其事地放开她,浅笑道:“知道你是‘将在外,主令有所不受’,可也别太轻敌,骄兵冒进,是败兵之始。”
小寒点点头,又小声问起接下来的计划。
李溯见她特意做出诚挚的表情,心里只怕还没当回事,望着她眼中似有波光嶙峋,然而沉吟良久,不发一言,掉首而去。
小寒被他偶尔展露出来的脆弱一面吓到,良久不能平静。
当夜皇帝留万应先师在宫中,毕竟皇帝大病才愈,太子中毒昏迷未醒,永清公主昏迷,重要的嫌犯玲珑昏迷,永宁公主因为柳贤妃的问题哀伤欲绝在含凉殿外跪到也昏迷。
在虽然不是个个都需万应先师出手解救,可是能有他老人家坐镇,太医署的各位也有底气用药。
小寒本该乖乖随侍曾祖的,奈何她惦记着李溯哀伤的表情,见他告辞也和沈宽交代了一声,跟着他回了承庆殿。
李溯还有一百件事要做,她过来唯有帮他料理堆积如山的折子,挑出有用的线索给他。
长安城有人口近百万人,在册的赌坊六十七家、妓馆三十三家,这些都是有规模且向官府缴税的,至于地下赌坊、暗娼就不计其数了。
目前已经有三家赌坊,四家妓馆,自称幕后老板是永清公主的驸马元赫。
永清公主律己甚严,对元赫的要求也高,可惜元赫并不是个完全安分的。从他归为永清公主驸马之后,虽然自律甚严,但他也代表公主,结交门阀世家、朝中重臣,笼络青年才俊,江湖豪客——这些都不了应酬,也需要用钱。
赌坊妓馆的老板为求平安,投靠在达官贵人名下是常事,林炽也查到了他们定期上贡给元赫的账目,坐实幕后老板是元赫无疑。
最值得注意的是元赫与李沐走的极近,常在冷梅馆见面——这个名字诗意的妓馆还是永宁公主的面首金逸长期驻守之地,永宁公主通过金逸交易权钱,与元赫会面也多。
证据确凿能定罪的证人金逸已经被林炽派人盯了多日,朝中一传出柳贤妃被裭夺封号,李沐削为庶民的消息,林炽就带了大理寺的人将金逸直接拿下,秘密关押。
关键时刻见真章,永宁公主的驸马柳笙当夜立即到大理寺投案自首,从容自书罪状,揽下了所有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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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静更深,李溯握着一本折子,垂眸细想所有案件的隐约曲折之处,很多环节没有直接证据,使得他十分被动。
侍女舒忧带人换了殿角的冰山,含笑推小寒去劝李溯早些安寝。
小寒也存了满腹的话要说,她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已经从李溯亲近的外臣变成了他的枕边人,每有单独相处总存了三分羞怯之意,此刻装作平和正常的模样过去,将李溯手里的折子取走,“三更天了,殿下还是早些安寝吧。”
李溯满腹郁火,被她粲然一笑给浇熄了,顺手勾住她腰间的玉带把转身要走的她拖回来,“怎么安寝?”
其实已经是明示心意,偏他又作出天真无辜的模样,仰首望着小寒微笑,“想到你这傻子总不听话就心惊肉跳,就算为了我……陌生人递东西给你不要吃,陌生人带你走不要跟上,好么?”
他坐的端正,又是教育孩童的口吻,特别像是慈祥的父兄教诲不听话的女儿妹妹,小寒一把将他按到椅背上,凑近了问他,“我看起来真的特别傻、特别好骗么?”
客观说当然不是,她不是绝顶聪明那种女儿,但也绝对不蠢。虽然经常轻信旁人,胆大包天地孤身探险,皆因她的武功日益进。
智慧能解决很多问题,刀快也足够解决一切。
李溯在这个被她按在椅背上的角度里做不了什么事,唯有延续甜笑的风格,“小寒,要是再一次失去你,我会发疯。”
世间最哀伤的事莫过于得到之后又失去,每一世他都以为自己得到了她,然后发现并不是,他拥的小寒是镜中花,水中月,是转瞬即逝的梦幻。
累世追寻,他这次找对了爱她的方法,她也开始有积极的回应,要是这当口再来个什么意外,他可不想知道自己会做什么。
积累了这么久的怨念,仿佛有形有质,有一点危险笼罩在她身上,都像要把他的心脏捏碎。
“什么再一次失去我?说的好像我和跟你破镜重圆好多回一样。”小寒敏锐地发现了他用词诡异之处。
李溯伸臂扶上了她的纤腰,这个充满暗示意味的动作很快就干扰了她的判断,“那你答应我,不管怎么样都别离开我嘛。”
这种毫无道理的话,只能当情侣间的山盟海誓听,可信度约等于零,小寒凑上去寻他的唇,吻上去前先提了反对意见,“不行,万一你要是有别的女人,不用你疯我先疯。”
李溯无奈轻笑,被她点燃之前提了另一个更无理的要求,“那你离开之前先杀了我。”
这个人突然奇奇怪怪的,小寒不喜欢他无理取闹带来的约束感,可是又清晰地知道她被珍爱、被需要、被他攥在手心呵护着,放在心底疼惜着。
她的理智告诉自己,爱上李溯极有可能是灰飞烟灭的下场,偏偏她已经开始毫无顾忌地投身到他的热情中。
这可真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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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对于李溯和小寒来说,是初尝彼此之后,再享极致欢乐又一夜。
两人三更天缠绵到五更天,天亮才没了动静,素常早起的李溯直睡到日上三竿,想来是鏖战良久之后,香梦沉酣。
承庆殿的侍女宦官侍卫人人都知道不能打扰,可是又有紧急的事情不得不报,最后还是宦官思齐哀嚎着前去禀报,他临去时仿佛要留遗言一般哀伤,“小的若是触怒殿下,各位姐妹千万不要求情,就请让小的悄然逝去在风中吧!”
出人意料的是李溯并没有起床气,睡意浓重的声音里甚至有一丝笑意,罗帐微微晃动了几下,“说吧。”
“柳驸马昨夜到大理寺投案自首,自书罪状,方才发现……他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