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逢殊的手原本就伤得重,这下简直是皮开肉绽,偏偏他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一刀斩向封寂,生生在封寂脖颈间划开一道极深的伤口!
下一刻,封寂一掌拍向谢逢殊胸口,拍得谢逢殊心脉巨震,后退了几步,唇角溢出血来。
封寂摸了摸自己颈间,沾了满手暗红,脸色不能再难看。
“好啊,今日我便看看,是我先杀了你,还是天雷先叫你魂飞魄散!”
谢逢殊神色毫无波澜,再次提刀而上!
而此刻天际乌云再聚,吕栖梧眉头紧锁,一掌将身旁的嘲溪推开数十丈,大喝一声:“退开!”又抬手一指,念出一道口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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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这声口诀,他身后那棵梧桐在狂风之中伸展着枝叶,飞速的向外延伸,越长越大,几乎遮挡了整座明镜台,也遮挡了落下的又一道天雷。
九霄之上的天雷,是数万年留下的对于入魔大妖的辖制,可以将入魔的妖劈个魂飞魄散,何况其他人。
一雷而下,梧桐树有枝叶被劈得簌簌下落,吕栖梧当即呕出一大口鲜血来,踉跄着几乎跌倒在地。嘲溪看到了,偏偏被琅烬缠住,只能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声:“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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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逢殊心神被这一声拉回了些许,转头看去。一瞬的电闪之光照亮了他眼中的错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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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
他一刀劈向封寂,逼得对方狼狈的退开数步,飞身往吕栖梧那边去。
吕栖梧与封寂一战已经耗了大多神识,如今又又天雷降身,已经是残烛于风。
谢逢殊归到在吕栖梧身旁,双手颤抖着去拉吕栖梧的衣袖,说话已经语无伦次。
“别挡了,师父,求你,别挡了。”
他话还没说完,又是一道天雷降下,整个梧桐树瞬间由树顶开始火光冲天,浓烟滚滚而上。
这一道天雷,便是吹灭残烛的最后一点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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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逢殊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要裂开了,恨不得那熊熊烈火是燃在自己身上,他跪在地上,带着满脸血污仰头看向天际的黑云,嗓子里好像吞了刀,声音沙哑,逼问这九重云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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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要杀的不是我吗!不是我吗!”
谢逢殊当年和绛尘说,人也好妖也好,活这一世最怕的大概就是死了,唯有此刻,他希望那道道天雷落的是自己身上,把自己劈得粉身碎骨,魂飞魄散也好,永生永世不得超生也好,他愿意受无尽苦楚,只要放过他身边的人。
谢逢殊身前,吕栖梧摸了摸他的头顶,温声道:“起来。”
谢逢殊怔住了,一时忘了动作,直到吕栖梧带上他的名字,又重复了一遍:“谢逢殊,起来。”
等谢逢殊站起来了,吕栖梧颤颤巍巍站在明镜台之巅望着自己的小徒弟。他浑身狼狈,口中鲜血淋漓,连站都站不稳了,身上有淡淡的青绿色的浮光散去,那是他两千年的真元,还有他的魂魄。
他身形越来越淡,最后目光却还是放在了谢逢殊身上,语气依旧带着威严,又透露着几分难以察觉的和蔼。
“徒弟,记住了,若是问心无愧,哪怕天地相逼,也万万不可低头啊。”
说完,吕栖梧抬头看着天际,居然洒脱大笑起来。
整棵梧桐树都燃烧起来,熊熊烈火燃遍明镜台,照亮了整个天际,最后一点魂魄消散的是时候,吕栖梧的笑声响彻于大火之中。
“好啊!魂魄重归于天地,死得畅快,也算是飞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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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这声长啸,吕栖梧的身形终于完全消散于天际之中,没留下半点痕迹。
谢逢殊面前,只剩下了一棵燃着火的梧桐。
他的脸被火光映得通红,眼神茫茫,不知道落在何处,只觉得有杀气直扑后背而来。他听见嘲溪大喝了一声:“谢逢殊,躲开!”
谢逢殊本能的转身,见一剑已至身前,直接破开了他的左胸,谢逢殊必无可避,居然抬起左手,握住了剑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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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尖已经没入谢逢殊胸膛,剑身却被谢逢殊握住,再也进不得一寸。
火光重重之中,谢逢殊左手死死攥住封寂的剑,将没入心口那一寸剑锋一点一点拔了出来。
封寂心中一惊,立刻后撤,却为时已晚,谢逢殊抬眼,一刀斩向封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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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寂被他一刀斩于胸前,顿时被掀翻数丈,重重砸在地面。
谢逢殊摇摇晃晃地走了过去,他心口鲜血奔涌,顺着衣襟往下流,那一剑已经进了心脏,谢逢殊却奇怪的不觉得疼。
可能受的苦太多,便忘了疼的滋味。
他一步一步走到封寂身前,低头去看躺在地上的人。封寂胸前也全是血,看着谢逢殊,低声笑起来。
“好啊,这么多年了,我居然还败在你手下。”
他止住笑,换上满脸狰狞,语气歇斯底里:“我居然还败在你手下!”
谢逢殊看着封寂,脸上、眼中都没有半点悲喜之色。他只是手持封渊,一刀贯入封寂左胸,没有半点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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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寂闷哼一声,唇边涌出鲜血,他盯着谢逢殊,死前依旧是不甘之色。
正与嘲溪缠斗的琅烬看到这一幕,厉声大喝:“宗主!”
谢逢殊拔刀而出,他神色木然,踉跄着往回走了几步。他知道自己要死了,却在此刻听见了琅烬的声音,溃散的意识居然又回来了一点。
他要杀了琅烬,为了死去的绥灵,为了活着的嘲溪。
琅烬双眼赤红,一剑掀翻嘲溪,提剑掠足遇往谢逢殊这边来。谢逢殊站在原地,冷冷看着他直扑自己而来,转眼已至身前。
下一瞬,封渊发出刺耳的刀鸣,谢逢殊居然先一步掠足而上,一刀斩向琅烬颈间!
鲜血喷涌而出,溅了谢逢殊满脸满身,他鼻尖全是鲜血的腥臭之气,但谢逢殊已经没有力气去擦干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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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强撑着想去看看嘲溪如何了,刚走了几步,便轰然倒地。
自己快死了,谢逢殊从未如此清晰的认识到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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浑身都是伤,深可见白骨,挨了几道天雷,又被封寂一剑刺穿了心脏,谢逢殊最后给琅烬那一刀已经是强弩之末,甚至都来不及去查看对方倒地死了没有。
既然知道自己即将身死,谢逢殊忽然便一点也不害怕了,他四周都是火光,照亮明镜台,仿佛是万物光明之相,唯有他眼中的是重重黑暗,深不见底,他只能看见黑暗之中一道消瘦的身影,素白的僧袍。
混沌之间,谢逢殊居然有些糊涂了,觉得自己看到的可能是燃灯,也可能是绛尘。
一个让他魂魄消散天地,一个渡他重新回了人间。
他想起了上古之时自己对燃灯说的拆骨挖心之誓,意识模糊之中,他突然想——若是还有机会,等绛尘回来了,自己会真的履行誓言吗?
刚想完,谢逢殊脑中便有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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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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嘲溪踉跄着跑过来,拽着他的衣袖大声喝道:“谢逢殊!醒一醒,不许睡!”
这人怎么这样,我都快死了还这么凶。
谢逢殊想冲着嘲溪笑一笑,刚抬眼便止住了。
他看见对方原本俊朗的左脸上全是被火烧灼过的痕迹,血肉模糊,半张脸几乎都已经溃烂,不知是何时受的伤。
他看着嘲溪,最终闭上眼,低声说了一句“对不住。”
上古之时,他心高气傲,欲救天下众生,修了一座镇魔塔,结果自己反入魔道;这一世他胸无大志,只想永远呆在须弥山,有同袍亲友、心悦之人。
可惜到底什么都没能保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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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尘16/17有修,没看到的请倒回去看看,不然可能接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