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达面色难看无比,死死盯着谢逢殊,挤出一句:“果然魔性难改。”
谢逢殊好像全然没听到他的话,只扯起嘴角笑了笑,下一瞬便拔刀直斩!
四周气流翻涌,黄沙烟尘被高高卷起,他一刀将荒漠生生劈开一道深痕,刀意势如破竹,直往刹达命门而去。
刹达急撤数步,同时抬手一掌与谢逢殊刀气相对!
尸陀林内所有浮屠塔的顶端佛铃都震动起来,急促的铃声响成一片,两人招式相接的瞬间,所有佛铃不堪威压,竟在瞬间炸了个粉碎!
刹达踉跄数步,勉强稳住身形,随即呕出一大口鲜血来。
而谢逢殊已经再至,挥刀再斩!
他的抽刀时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区别,但一招一式,已经和昔日天差地别——至少从前的谢逢殊,招式没有如此强烈的煞气,锐利如刃、锋芒毕露,仿佛天地之间无人可挡。
刹达无处可避,抬手结佛门梵印,与谢逢殊对抗。
谢逢殊一步未退,竟一刀劈开了对方的金印,再次扬刀!
刹达撤身险险避开,还没等再次出招,谢逢殊偏过头,手腕翻转,反手一刀破开风沙与气流。
封渊已经插进了刹达左胸。
刹达不可置信地看着谢逢殊,一双眼中尽是错愕与不甘。
“我乃无色天之佛……你竟敢……”
谢逢殊没有等他说完,抽刀而出。
刹达轰然倒地,鲜血喷涌落在黄沙之上,有星星点点溅在了谢逢殊眉间和衣襟,他没有动手去擦,只看着倒在地上的人,语气冰冷。
“有何不敢。”
等嘲溪与绛尘赶到时,看到的刚好是这样的场面。
风沙已经停了,夕阳堪堪坠了一半,余晖满天,天地荒漠之间如同烈火燎原,烧得万物一片赤红。
大漠残阳之中,谢逢殊用封渊撑地稳住身形,低头垂目,地上是刹达的尸首。
惊愕之中,嘲溪先大喊了一声:“谢逢殊!”
谢逢殊闻声转过头,先看了一眼嘲溪,又移开目光,与绛尘遥遥相望。他白衣银绣之上沾了点点血迹,头发散落了不少,眼中一会儿清明一会儿混沌。
绛尘注视着他,忽然往他那走过去。
嘲溪没想到绛尘会往前,先是一怔,又低声道:“他现在情绪不稳,你——”
绛尘没有答话,也没有停下来。在一片血色之中,他一步一步走到谢逢殊身前,垂目伸手,想去扶他。
谢逢殊没有动,他看着眼前的白衣僧人,眼神又迷茫起来,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小声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怯懦。
他说:“别杀我。”
绛尘的手猛地停在了半空中。
他离谢逢殊的肩不过一寸,却又好像隔了重重万里,无尽山河。
最后,绛尘转头看向嘲溪,面色清冷,似乎与平常无异,声音中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地沙哑。
“你来——”
绛尘一边说一边回手,还没说完,他的衣袖就被人拽住了。
绛尘回过头,谢逢殊拽着他衣袖的一角,紧紧握在手中,抬头看着绛尘的脸,好像在确认着什么。
过了片刻,他好像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浑身都松懈了下来,摇摇晃晃的,一头栽进了绛尘怀中。
*
谢逢殊觉得自己好像站在一片旷野之中,举目皆是茫茫黑暗,却又听到了很多人话语声。
说话声有男有女有大有小,显得杂乱不堪,先是有人低声道:“女娲娘娘也说它魔性难除,恐有大患。”另一人高高在上,叹了一句“天道难改”,也有人语气慌乱,大喝道:“它、它入魔了,快去大梵天请燃灯古佛!”随后便是一群人惊慌失措的呼喊。
呼喊声四散着渐渐消失,片刻的寂静之后,传来一个清亮的女声,语气焦急,带着一点生气:“师父,嘲溪又带小师弟偷酒喝啦!”
一个老人的声音由远到近,痛心疾首地高呼:“喝了多少喝了多少,两个小王八蛋——”
骂骂咧咧声里夹杂着山野的风声,好像什么东西从山上滚了下来,草木哗啦啦响成一片,惊得鸟雀啼叫着奔窜。
随后传来一个少年的放声大笑,还有刚才那个女孩在山间奔跑时气喘吁吁的声音:“唉呀,小师弟喝醉从坡上滚下去了——嘲溪!你还笑!”
……这居然是嘲溪的笑声?
啧啧,他居然还会笑,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