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声很低,稍纵即逝,又低声开口:“我师姐也这么说。”
他声线是一路以来从未有过的温柔,带着一点淡淡的笑音:“老担心师弟被人骗,每天都有操不完的心,总以为自己要一辈子照顾他们,所以天天抱怨自己嫁不出去了。”
半副面具遮掩之下,谢逢殊看不清嘲溪的神色,只看到对方微微垂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嘴角有一点微微的笑意。
谢逢殊不知为何,直觉不想出声。偏偏燕南探过头好奇地看向嘲溪。
“那她后来嫁出去了吗?”
嘲溪嘴角的幅度忽地不见了,他重新抬起头,仰头喝完手中的酒,把碗往身旁一放,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没有。”嘲溪的声音冷硬,“后来她死了。”
燕南的好奇神色被震惊取代,连忙说了声“对不起”。
半晌后嘲溪才出声答:“没关系,很多年前的事了,我已经快不记得了。”
谢逢殊也没想到是这样的结局,他心也跟着一沉,于沉沉夜色之中看了嘲溪许久。
他想说什么,脑子里却一片空白,最终还是没有开口。只是转头看向眼前还有些歉疚的燕南,安抚似的冲人一笑,忽然问:“你明日还要去猎熊吗?”
燕南转过头不明所以地看着谢逢殊,谢逢殊把碗中最后一口酒饮尽,于星光之下对着燕南一笑。
“你不是刀法好吗?我把我的刀借你,明日不成就后日,后日不成再下一日,总有一天会猎到的。”
燕南眼前一亮,翻身坐起:“你的刀?”
谢逢殊干脆把腰间的长刀解下来扔给燕南。
“这把刀叫封渊,是我随身所携。”
燕南小心地抽刀出鞘,雪白的刀刃薄如蝉翼,在星光之下发出清冷的光,此刻一旁的绛尘和嘲溪也转过头,看向燕南手中的长刀。
“一直跟着你吗?”燕南看着谢逢殊,好奇地问,“那是从哪里来的?”
谢逢殊一愣,如实答:“不知道,自从——”
他本想说自从飞升起这把刀就跟着他,停了片刻后耸肩答:“反正好像一直都在我身边。”
燕南干脆站起身试刀,如水夜色之下,少年长刀于手,身姿挺拔,虽一身异族装束,看起来却又带了几分落拓的侠气。
可惜少侠喝了酒,脚步不稳,差点一头从屋顶栽下去,被一旁的嘲溪眼疾手快地拽回原位。
燕南乖乖地坐在屋顶不敢动了,他看到刀背上刻的梵文,问:“这是什么,是画吗?”
“是一种文字。”
“那它写的是什么意思?”
谢逢殊一摊手:“不知道。”
“……这也不知道,”燕南重新把刀插入刀鞘还给谢逢殊,“这是不是你的刀啊?”
嘿,谢逢殊气笑了:“一直在我身上,怎么就不是我的刀了?”
燕南刚才还不觉得醉,刚才试刀时动作大了些,连着脑子也有些晕了,还强撑着眼皮看着谢逢殊:“那你怎么什么也不知道?”
谢逢殊也奇怪。从他飞升起,这把刀便一直在他身边,他不知道来历,只知道自己前世是天地间一股魂,甚至连形都没有,在大千世界四处游荡,最后在南溟飞升。
可是如果生来就是魂,怎么会有随身的兵刃?
谢逢殊原来想过,但百思不得其解,后来便懒得想了——有刀他就拿着呗,反正还挺顺手。
他看着眼皮打架的燕南,无奈地开口:“我知道你快睡着了——快回房。”
燕南听话地站起身,他已经快睡着了,还好乖得很,任由几人拎着他下楼,再扔到床上。
等拾好小屁孩,三人一齐返回竹楼。
天地俱静,一路上三人都未说话。待上了楼,嘲溪和绛尘先各自推门进房,谢逢殊酒意已经上来了,先停在了自己门口的走廊里,想吹一吹风。
见状,已经准备进屋的绛尘回头看了他一眼。谢逢殊一怔,连忙挥手示意自己无事,还不甚清醒地开口邀约:“要一起站一会儿吗?”
片刻之后,绛尘没有答话,只回目光进了屋。
……这和尚脾气也太奇怪了点。
谢逢殊有些莫名地回目光。凉夜之中,他想着刚才在屋顶上,嘲溪说的话。
不知为何,他很想问问嘲溪昔日那位师姐的事——姓甚名谁、多少年岁,以及,怎么死的。
但一路上都没问出口。
随意探听别人的过往到底不是什么好事,特别关乎已逝之人,于亡者不敬。
等脸上的热度降了下来,谢逢殊才长舒一口气,推门而入。
屋内无光,一片漆黑,谢逢殊懒得再点灯,关上门凭直觉往床榻走。
他刚走出一步,便又停住了。
虽然有了醉意,但谢逢殊还没有迟钝到什么都察觉不出来的程度。
他的房间内多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