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洒落在南半球的这座开满月季和绣球的院落中,这里的四月开始降温,温差变大。严渡没接话,四下无人,他盯着我看了半晌,当我以为他要说出什么石破惊天的大事时,他才开口说,“祝许愿,你瘦了很多。”
我下意识默默自己的脸颊,讪笑,“规培很累的,你和姜千桥都不在,没人罩我了,当然饿瘦了。”
听到我有意提及姜千桥,严渡也没什么特别的表情,“我和姜老师不能相提并论。他的成就远在我之上。”
我觉得严渡说得不对,就凭他在新冠病毒爆发前期就闻声飞回国支援这点,就足以证明他也是个不容小觑的医者。
只是和姜老师比起来,他在学术上确实弱了点——要不是因为他的数据一直没出来,我们叁人共同署名的论文可能早就在《柳叶刀》发表了。
不过这一切,现在再说也早就没了意义。
那篇没能在姜千桥生前发出去的论文,现在被呼吸科主任孙翼宝霸占着核心资料,还掺杂进了后续一堆乱七八糟说了也没人信的所谓临床追踪报告,他要做通讯作者将论文发出去,我不同意,他就找了个借口给我放假了。
他的原话是:祝许愿,姜千桥都已经死了一年了,他这些数据早就没了时效性,你和那个早就跑回澳大利亚的严渡,要是能凭你们手上的材料就帮姜千桥发表遗作,那简直是做春秋大梦!
很遗憾,他说的这些都是事实。
作为呼吸科的主任,他掌握了科里所有病人资料,和医师电脑。姜千桥死后,他的工作电脑也不翼而飞,我心知肚明是谁截下了他的电脑。
我以为我将自己的专硕论文挂在孙翼宝名下,就有机会查明真相。
可残酷的现实永远都在锤炼着我,嘲笑我的天真。
我不但没能帮姜千桥发表论文,还耗了大半年的时间在医院给孙翼宝做学术苦力。最后还得罪这位现役导师,被迫休假,甚至即将面临无法口试延期毕业的风险。
然而严渡什么都不知道。
他带着微笑,在南半球做他的主治医师,交了人美心善的女朋友,继续他光鲜亮丽的人生。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非要来珀斯这一遭,到底是为了微笑,还是为了严渡。
抑或者都不是。
我只是为了我自己。
我不告而别。
确切地说,我只和微笑道了个别。
它很安静,我抱着它默默流泪的时候,它不再吐出舌头一派天真模样,而是很认真严肃地俯首静默,像是能听懂我的诉苦。
我说微笑,我就要走啦!你要跟着严渡还有严渡爸爸妈妈、女朋友好好的,以后不要再被严渡逼着闻我的臭袜子记住我的味道了!因为我不会再来看你了。
我说对不起啊微笑,虽然我才是你真正的主人,但你还是忘了我吧!谢谢你,为了我成为治疗犬,可是我已经不需要啦!
我说微笑你不要怪我,因为四月是最残忍的月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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