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褚渊对她确实很好很好,好到无条件地纵容与退让,令人以为谢玄此言是情真意切。
她不相信褚渊会有丢性命的危险,他那么会算计吃不得亏的人,怎么可能死呢?
她和他一样,无法背弃自己的国家,但是一想到褚渊如果死在战场上,却不能心平气和。
若是舅舅真的不在了,这个世界上唯独还跟自己有点联系的便是褚渊,他是这个国家的君主,如果这时候他出事,谁来维持安定?
因为争端,朝代更迭,她失去舅舅和兄弟姐妹,可周国灭亡的时候,又卷入多少无辜……
流离失所,白白丧命的人不计其数。谁不痛不煎熬,不独她一人。
褚渊不能死,至少现在不能死。
赵慕青在半夜骑马出了皇宫。
天色阴沉,狂风怒吼,像刀子割过脸庞,擦出细小的血口子。
她心里认为谢玄那封信是危言耸听,但终究坐不住。
从前一直觉得褚渊和平日里那些王孙贵胄不一样,或许是所谓的缘,所以仅仅第一眼看见就有了不同的感觉。
其实她根本没有了解过他多少,只因为他在那片飘飞的杏花里看起来与众不同便被吸引。
一切都只是当时的美好令人沉醉,却完全没有想过后来会怎样。
到达河边小镇,已经是一天一夜后,她和马都疲力竭,其间还险些撞见西羌的jūn_duì。
是什么支撑她走过这段路,她也不清楚,而等她艰难赶到目的地,才知道不会说谎的谢玄怎么会骗她,还是如此的弥天大谎。
眼前的景象,竟如此惨烈。
寒风悲啸,远处无数的山峰交错。
空气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无数面目全非的尸首和残肢断臂铺在雪地上,血污横流,将大地染成一片猩红,分不清到底是燕国人还是西羌人。
她想象得到,在不久之前两军激烈厮杀的场面,锋利的箭簇穿过骨头,冰冷的刀刃刺穿血肉,声势震天。
赵慕青徒手翻找那些破碎的尸体,这个情景几乎证明褚渊是凶多吉少,但她没有放弃。
直至暮色四起,用尽最后的气力,她虚脱地倒在堆迭的尸体上。
抬手摸到自己眼角潮湿,错愕地一愣,别过脸却见远处雪浪溅射,火光星星点点,来的人马不少。
夜色中,仿佛是忽明忽灭的鬼火。
原来是西羌的士兵又回来清理战场了,他们远远看到赵慕青,快马加鞭追过来。
她连忙起身往旁边的林子里跑,没有火把,只能凭借漏下的月光辨识道路。
背后飞来箭矢,没能全部躲过,一支扎进了腿里。
顾不得许多,赵慕青试探着握住箭杆往外拉,血随之往外直冒,她疼得瞬间脸色煞白。
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折断半截箭杆忍痛继续往前。
走走停停,入了茂盛的灌木丛中。夜色正浓,雾气浮动在山峦间,愈发显得寂静。
为躲避追兵,她不得已选择往偏僻杂乱的地方行去。荆棘丛生,密密麻麻,有的地方连下脚的空隙都没有。
但在清河谷那几年也和成允言在山里到处走过,有这样的经验,所以并不觉得害怕。
用随身匕首劈开挡在前面的障碍,赵慕青慢慢穿行。
眼前突然蹿出个黑影,她吓一跳,勉强躲过刺来的剑。
黑影趔趄了一下,重新举剑,但刚提起来,整个人却像耗尽力气,栽到地上。
赵慕青怔了怔,用脚踢踢他,没有反应。
死了?她蹲下来,借着朦胧月光看见一张满是污垢的脸,披头散发,衣服乱糟糟的,辨不出本来面目。
担心追兵,她不再停留,起身欲走,脚踝被一只手拽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