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刺目,顾晓晨幽幽醒来。她习惯性地拿起眼镜戴上,起身下床。掀开被子,身上一凉,这才意识到自己什么都没穿。她急忙拿起散了一地的衣服,匆忙穿戴。她偏爱棉质的睡衣,那会让她感觉家的味道。
温暖的棉,如同妈妈一样。
顾晓晨打一芬诧异问主,准备走进洗浴室。
可是她刚迈开脚步,低沉阴郁的男声从客厅内传来,“这是谁给你买的?”
顾晓晨被这突然响起的男声吓了一跳,她惶惶地回头瞧见他正坐在沙发上抽烟。显然他已经洗梳完毕,换上了干净的衬衣西裤,一张俊容清澈整洁,却又透出一丝丝阴霾。
他眯着鹰眸,将她紧锁于眼底。
顾晓晨转身面向他,放眼望去,瞧见他面前的茶几上,那几个口袋正是她昨天回家后随后放下的那几只。
她一愣,竟然答不上来。
伍贺莲瞥了眼茶几上的东西,嘴角噙着一抹弧度,漠漠说道,“真是有心,又是巧克力,又是丝巾。我问你话,怎么不回答?谁给你买的?”
顾晓晨揪紧了衣摆,在他面前她总是如此局促不安。
“周城泽?”伍贺莲幽幽说出他的名字,眼眸一凝,厉声质问,“难道我伍贺莲买不起?还是你的胃口很大,觉得我一个不够?”
“不是……”顾晓晨蠕啮着唇,发现自己说什么都不对。
伍贺莲猛抽一口烟,起身走到她面前。停下脚步,他伸手紧捏住她的下颚,抬起对上自己。只见她白皙的小脸有着强忍的倔强,而那双原本清澈的眼睛此刻让他觉得如此不洁。
想要摧毁的念头,又开始强烈了。
“你和他什么关系?”他突的松了手,睨着她散漫一句。
顾晓晨知道他口中的“他”是指谁,可是他该怎么去解释他们之间的关系。不是亲人,也不是恋人,更不是朋友。他们不是路上的陌生人,却和陌生人一样。
她和他之间唯一的牵系,只有一个——她的妈妈现在是他的。
可是她又该怎么说?
曾经许下的诺言,一辈子不会说的诺言,她永远也不会失信。
顾晓晨死死地咬着唇,硬是一言不发。
伍贺莲瞧见她的侧脸凝重到压抑,轻笑一声,“怪不得会向我开口求情,原来他是你的心上人。”
昨天挂断电话之后,他到了一条信息。
信息如此写着:希望贺总不要在私人时间打我女友的电话。
而今天,他终于知道原因。
“你真是无私奉献了,把自己都献出去了。”伍贺莲的声音不咸不淡,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尖锐地说道,“你以为他真的还会要你?像你这样的女孩子,他也只是利用你,利用完了就把你扔了。”
“省省心吧,别再做梦。傻得天真。”他手中的烟燃了一大截,落在了地板上。
顾晓晨盯着地板上落下的烟灰,只觉得心一阵窒闷。
这种窒闷,就像是她生病感冒了,无法呼吸一样。那么难过。可是从前感冒生病,妈妈都会陪伴她。如今,她却再也不能撒娇耍赖。任何事情都要学着自己一个人独自面对。
“不用你管。”顾晓晨力地开口,干涩到好像许久没有说话。
她的声音虽然很轻,却很坚决,平静说道,“这是我的事。”
如此简单的一句话,楚河汉界分得清楚。
他们之间不过是一场交易,一场契约。
等到契约结束,他过他的阳关道,她走她的独木桥,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有任何交集。
这是她的事,他又凭什么管呢。
的确是他多管闲事了。
伍贺莲愈发冷漠,只是转身走向茶几,拿起那些东西转手统统丢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顾晓晨来不及阻止,呆愣地注视着他。他头也不回,走出公寓,“我不喜欢我的女人拿着别人的东西。不要有第二次。”
门“喀嚓”一声关上,空落落的。
顾晓晨僵硬半晌,眼中蓄满了泪水,她抬手擦去。走向垃圾桶,将巧克力和丝巾捡起,一下子跪坐在地上,逞强地告诉自己不准哭。
她一低头,抱着这些东西,怎么一下子就痛哭失声。
……
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声,像是刀割着脸颊。
此时进来一通电话。
伍贺莲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拿起手机接通电话。
“哥,你回来了没?”伍妙可清亮的女声响起,在风中消散隐去。
“在路上。”伍贺莲沉声一句。
伍贺莲剑眉一凝,一脚踩下油门。
远处,一辆黑色兰博基尼徐徐驶来。宏伟的别墅大门敞开了,车子顺利驶了进去。这里是伍家的豪华私人别墅,这幢别墅更是从祖父时代留下的财产和根基,如今已是价值连城。
生意人讲究风水,这别墅就是伍家的风水宝地。
“二少爷。”管家瞧见伍贺莲,欣喜地喊道。
伍贺莲微微点头,“小姐呢?”
“回少爷的话,小姐正在后花园绘画。”管家恭敬地回禀。
伍贺莲朝着后花园而去。
明丽的天气,温暖的阳光散去了初冬的寒冷。荫郁的后花园,一抹娇小可人的身影正在作画。伍贺莲走到她身后,默然地望着她,也不打断她。而他冷漠的神情在这个时候才显现出一丝柔和,微微阳光了些。
伍妙可还在作画,拿着画笔上着色。她画的是意大利的教堂,油画本身有浓重的色,日积月累下的美丽作品。这样静怡的时刻,伍妙可的安逸和恬淡,让伍贺莲感觉放松下来。
伍妙可终于停了动作,转身拿颜料。
一回头,瞧见伍贺莲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站在自己身后。
他的出现让伍妙可扬起笑容,惊喜喊道,“哥,怎么也不喊我一声。站多久啦?”
伍妙可急忙放下画具,奔到伍贺莲身边搂着他坐在了藤椅上。桌子上还泡着微热的花茶和点心,伍妙可替他倒了一杯,欺许地说道,“哥,你喝喝看,这是妈妈种的玫瑰花晒干泡的茶。”
伍妙可在伍家排行最幺,她的生母是伍家第三位夫人。
三夫人生伍妙可的时候因为难道而死,所以伍妙可从来也没有亲眼见过自己的生母,只在照片中认得那个女人。她自小就由二夫人纪岳华带大,两人感情很好,和亲生母女无疑。
而伍妙可除了和纪岳华亲近这外,兄弟四人之中她最与二哥伍贺莲关系好。
小时候下雨怕打雷,都是这位二哥抱着她一起睡觉。伍贺莲的存在对伍妙可而言,有一种特别的意义。
伍贺莲接过茶杯,捧在手中却也不喝。
“哥,中午一起吃饭好吗?”伍妙可小心翼翼地问道,眼中满是期许,“爸爸和妈妈,还有三哥都在。我们家好久没有这么齐了,一起吃饭吧?”
茶杯的暖意触向指间,伍贺莲“恩”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太好了!”伍妙可松了口气,高兴地嚷嚷,“我去告诉厨子,多煮几道你爱吃的菜!哥,你等等我噢!我马上就回来!千成不许走!”
伍妙可欢快地起身奔出后花园,留下伍贺莲静静而坐。
手中的玫瑰花茶渐渐凉去,他这才低头喝了一口。
两年以前,伍贺莲搬出了伍家,而后就很少回家吃饭,也很少再和伍家人联络。他原本就不多话,性子深沉。自他搬离之后,来往就更加少了。在外他是伍家为人津津乐道的商业奇才,在内他却只是个众人不愿意提起的人。
明亮的餐厅内,伍贺莲独自坐在座位席上。
这是他的位置,除了他不会有第二个人坐。
伍昊阳第一个走进餐厅,他瞧见了伍贺莲,顿时一愣,那神情像是见到了鬼一样。他默默地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调侃道,“难得啊。”
“昨天饭局,咏心喝了很多酒。”伍贺莲对于他的调侃满不在乎,沉静吐出这样一句话。
伍昊阳的神情依旧,只是低头的时候眼眸一紧。
“妈妈,今天我特意让厨子煮了你最爱吃的菜,你一定要多吃一点。”伍妙可柔柔的女声渐渐传来,使得伍贺莲略微有些凝窒。
下一秒,穿戴朴素婉约的纪岳华在伍妙可的陪伴下走进了餐厅。纪岳华脸上的笑容在对上餐厅内的伍贺莲之后,微微有些变化,不自地敛起来。她只是淡淡地笑,生疏而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