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晋元清醒之后,来到尚书夫人平日坐息的耳房。尚书夫人在榻上谈着家中事务,除了丫鬟阿香、阿萍捧着暖炉侍立在旁外,尚书府的长史、大小管家,也恭谨地坐在一旁,回答夫人的问话。
见到刘晋元披裘而至,尚书夫人大吃一惊,连忙推开金蟒线靠枕,执着刘晋元的手,道:“元儿,你怎么出来了?天这般凉,你只穿这样?彩依呢?”
刘晋元立刻道:“娘!您快去请爹回来做主,否则儿只怕会死得莫名其妙!”
刘夫人惊慌地将他拉上了榻,将自己的貂皮披肩披在他身上,又叫阿香去取绸袜暖踏过来,免得冻着刘晋元的双脚。
刘晋元颇为不耐,道:“娘,别管这些了,儿就要死了!”
刘夫人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纤指轻轻弹了一下他的脸,道:“不孝的东西,说这话伤娘的心。到底发生什么大事了,你说啊,彩依呢?”
刘晋元道:“就是彩依她要害我,娘,您要救救孩儿!”
刘夫人道:“说这什么话?彩依为什么要害你?”
刘晋元道:“彩依她……她是妖怪!她会施妖法,我亲眼见到了。”
刘夫人抹着他的脸,爱怜地说道:“怎么可能呢?元儿,你和彩依吵架了?明天我会跟彩依说说,教教她。”
刘晋元道:“彩依是妖怪,她要害我啊!您怎么就是不信?”
刘晋元那坚持的样子,让刘夫人有些不知所措,婢女阿香道:“夫人,少爷可能是梦餍未醒,或是受了惊吓也说不定。”
刘晋元怒道:“不是这样的!”
刘夫人却显然认为阿香之言有理,温色道:“娘炖了两份莲子燕窝汤,一会儿叫阿萍送去,给你和彩依补补身子。听娘的话,回房去躺着。”
刘晋元抽开了被刘夫人握着的手,道:“不要,我不要回去那里!我会被彩依害死的,我会被害死的!”
刘晋元喘了口气,说道:“事实上,只有我知道她的许多秘密,她从不吃人吃的东西,以前我就奇怪,逼着她吃,她就是不肯,后来我见到她私下以花为食,就觉得很奇怪了。”
这确实是颇怪的,刘晋元看起来心情也很痛苦,道:“我疑心她不是凡人,她对我细心照顾,我也不忍疑心她有恶意,直到昨天,我……我无意中撞见与一只看起来很可怕的蜘蛛说话,那只蜘蛛足足有这个床那么大……”
“什么?”刘夫人遥惊道。
刘晋元打了个冷颤,道:“当时我吓昏了,等我醒来,追问她是怎么回事,她却说是我看错了,没什么蜘蛛,可是我确定我的眼没花!我真的见到一只和这个床一样大的可怕蜘蛛!”
夫人越听脸色越是沉重,抱着刘晋元,轻轻地发着抖,几乎无法相信。刘晋元又加重说法,把自己见到的怪事也都说了,说到后来,刘夫人抱住了刘晋元,面无人色。
“这……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我的元儿……这,这该如何是好?”
阿香道:“夫人,上国观的国师法力高强,不如请他来为少爷收惊除祟。”
刘夫人道:“这么做成吗?”
她已惊得有些失措,如果真的有个妖怪在家中,还直接伤到她的独生爱子,那可是任何人都无法想象的恐怖。
这时,旁边一个管家打扮的人倒是开口了,道:
“夫人,我看这个主意不错,如果彩依姑娘不是妖,而是有苦衷,被误会了,那么请国师作法,也伤害不了她,能安晋元兄之心,也是件好事。”
管家之言,令刘夫人也觉有理,心下稍安,道:“元儿,彩依是你的妻室,你愿不愿意请国师来除祟,对付她?”
刘晋元道:“一切全凭娘作主。”
刘夫人叹道:“唉,你都娶了妻了,性子还是这般软弱,如何自立呢?罢了,若彩依真的是妖怪,一定得快解决这事。阿香,阿萍,周爷,你们马上到上国观,传我的意思,请国师马上到尚书府来设坛。”
这周爷就是刚才说话那管家打扮的人,他乃是尚书府的长史,地位也不小,以他代表刘夫人去请国师来,还算是礼数之内。周长史领命而下,刘夫人搂着刘晋元,叹道:“灾难,灾难啊!”
刘晋元又有些精神不济,刘夫人命几名婢女带他到自己的厢房去歇息,也跟着一起去照顾刘晋元。
不久便有十来名道士、僮子们乘着车马,鱼贯进入尚书府。
尚书夫人亲自到前庭迎接,最华丽的一顶大轿中,走出了一名瘦得像会被风吹走,眼神精干的道士。
他的前方有两名护法,持着桃柳,以桃枝及柳枝沾水,洒在国师要走的路上。
尚书夫人道:“信女参见国师。”
这名上国观的观主,乃当今皇上御封钦点的护国之师,据说求雨乞晴,无不应验,还常进献丹药,让皇上龙体长健,永生不死,他的法力之高强,足以护持朝廷。因此他根本不见凡夫俗子,只应贵戚名门之召请。
国师道:“夫人免礼,听说令公子受妖邪所祟?”
尚书夫人道:“是啊,请国师救救我儿!”
国师一挥拂尘,倒真有几分仙袂风飘的神韵,道:“当今圣泽普照,居然有邪魔堂而皇之地闯进尚书府里行恶,实足以怂动本朝之听!先让本道看看令公子的气色吧!”
尚书夫人道:“元儿又昏睡不醒了,请随我来。”
大批随从跟到后堂的院外,就不便进入,只有国师得以跟着尚书夫人进入。
房内,刘晋元昏沉地睡着,尚书夫人见到他的气色,不禁大惊,他竟比刚才憔悴了许多,短短几个时辰,就会把人弄得这样苍白?
国师看了刘晋元一眼,便凝重地说道:“嗯,公子两眼泛青、经脉浮肿,眉宇间凝结着紫黑之气,这八成是中了极厉害的巫毒。”
尚书夫人惊问:“巫毒?”
国师道:“此巫毒乃是咒术加上毒蛊,施在人身上,只有道行极高的苗族巫师,或毒物所幻化的精怪,才会使这类的邪术。”
尚书夫人急问道:“这有得解吗?”
国师道:“此毒甚恶,通常有施毒的人才能解。”
尚书夫人问道:“这……怎么会这样?我儿还有救吗?”
国师道:“本道无法确定。而且,令公子体内不只一毒而已。”
“什么?”
“他体内有另一种不明的之毒,奇怪的是,凡人若同时中了两种这样的毒。即使毒未发作,不出七日之内,早就元气枯竭而亡了。这不明之毒却不强不弱,正好抑制住了巫蛊毒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