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大年初一,盛林把脸埋在枕头里幸福地想,新的一年,老天爷一定比上一年更爱他一点!
虽然心里盼着想回北京,可盛林也知道,既然已经回了老家,注定是要待着过完十五才能走。其他叔伯兄弟们好歹都有正业,真的工作走不开的,过了初六、初七,也都相继走了。可盛林也找不出个正当理由,父母和两位兄长都还踏踏实实在重庆待着,他就更没法提前回北京了。
正月初八,一大早,盛家父母陪着上一辈的人去山上散步赏梅,都说今年是暖冬,春节时候也晚,因此山梅开得刚好在年里,成全了一大家人想赏花的心情。殷若瑜带着两个孩子还在吃早饭,并没出去。
盛家兄弟三个都懒得动,不愿跟着老辈们出去,便索性坐在院子里喝茶。
两位哥哥都穿着风衣,颀长身影,端坐如山。
盛林怕冷,羊毛大衣外头又加了件管盛喆借的羽绒马甲,看起来不伦不类的。人缩成一团,抱着小茶盅,明明极有意境的画面,他倒像个小仓鼠一样。盛喆原本是想趁这个机会和两个弟弟交代一些家里去年财务上大体的变化和父母之后的打算,但盛从总忍不住打岔,盛林又懒得听,聊着聊着,话题就不知道跑偏到哪里去了。
听盛喆和盛从渐渐讨论起上海经济政策的事,盛林实在嫌无聊,便说:“太冷了哥,我要回屋子里睡回笼觉了。”
盛喆看了他一眼,满脸无奈,“你这小身子骨,真是……去吧,你下午还去主院那边打牌吗?”
“当然去!”盛林嘻嘻笑,“所以我才要回去继续养蓄锐啊。”
他走了椅子上的坐垫,顺手拎回了房间去。
目送弟弟离开,盛喆和盛从都有点忘了刚刚在聊什么,彼此都静默了须臾。
小弟弟走了,盛从憋了好几天的话,总算有勇气说出来,语气里也带了三分埋怨:“哥,你今年到底怎么回事,干嘛老帮着妈催我结婚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根本没个喜欢的对象,而且我也不想结婚!”
盛喆喝了口茶,对弟弟的牢骚面上未有任何波澜,“这是对你的惩罚。”
“惩罚?惩罚我什么啊……就因为那个女的吗?我都说了,我真没欠那女的钱,后来我不是也摆平了吗?”
盛喆冷哼一声,“不是为了你那狗屁倒灶的事。”
盛从大喊:“那还有什么啊?”
盛喆回头看了眼盛林的房间,见弟弟已经关上门径自在屋子里躲懒取暖,这才说:“去年木木回国去了上海,一共才和你那住了几天?就沾惹上了那个傅子越,你也不知道引导引导他,现在好了,我看木木对那男的,多半要认真上了。”
“啊???”盛从愣住,“那小演员不是木木包养的吗?能怎么认真?而且那也不是我介绍的啊,是许大壮介绍的,我能怎么引导啊?”
盛喆放下手里的茶杯,反问回去:“你也是木木的哥哥,难道你就没点想法?”
盛从吃惊归吃惊,却不太当回事,“我的想法就是木木高兴就好,他要真的喜欢那个傅子越,就让他们在一块儿呗?搞对象嘛,和谁搞不是搞?最多就是对方人品差点,吃一堑长一智,谁还能不受点情伤了?真要是对方太过分,我们到时候再报复嘛!小孩子,要摔跟头才能学会走路。”
“……”盛喆须臾无语,最后只能说,“所以才逼你赶紧结婚,等你成家了,就知道我每天都在替你们操心多少事了!”
盛从顿时一个脑袋两个大,“哥,我错了还不行。我可以现在就替你拆散木木他们,你能不能饶了我啊?”
盛喆黑脸,“这是拆散的问题吗!”
“那你到底想干啥啊!”盛从抱头。
盛喆生了几秒闷气,最终还是归于无力,他摆摆手,“你还是滚吧,爸不让我打木木,但没说过不能揍你。”
盛从瞠目结舌,他小时候确实没少和老大打架,父母从不偏帮谁,纯靠两人实力定胜负。
但盛喆到底大他几岁,真动起手来盛从也难说下场,于是他立刻站起身,逃跑道:“那哥你自己再想想,只要别再催我结婚,我什么忙都愿意帮……拜拜了您!”
盛从端着自己的杯子也溜回屋子,只剩盛喆一个人在风里坐着。
他望着半山腰远处的渺渺云烟,盛家这座大宅子建在半山处,选的风水最旺的地方。虽然外表看起来是仿古的四合院建筑,实则都是前几年新建起来的,整个宅子一共七八进院落,老辈们怀旧,回到老家后都一起住在这边,相互还有个照应。逢年过节,家族聚集的时候大家也会到这边一起住,以表凝聚。
其实他们这代人,已经对宗族观念不怎么推崇了。如果盛喆自己不是长子,被父亲管得严,又确实接手了家里大部分的财产,他也不愿意每年都到这边过冬。
但每一次来,看着庭院回廊中跑来跑去的各家孩童,晚餐齐聚时,相仿的面孔凑在一起说笑,堂表姐妹和妯娌们从早到晚的打牌玩闹,那种家人间无所防备的其乐融融,盛喆有时候也很被触动。
他向往这样温馨的家庭,像父母那样彼此依撑的家庭。所以他从未排斥过婚姻,渴望成为父亲。对两个弟弟,也实在是上心。
可是盛从和盛林都不是他这样的人。
盛从大约是夹在兄弟之间,既没有做兄长的掌控感,也没有做老幺的宠爱,所以读大学的时候就分外渴望自由,早早下定决心要离开家独自发展。
而盛林则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盛喆很愿意延续父母对弟弟的期望,一生保护他,让他做永远快乐的孩童。
但是……这真的能实现吗?
傅子越,会成为那个打破盛林象牙塔的入侵者吗?
盛林本以为在老家的日子会无聊难熬,但重庆美食实在是多,山景更是怡人。
最重要的是,因为家里人丁兴旺,光是麻将桌就支了四五个,盛家几个兄弟齐全的时候还会一起打□□。都是家里人,又在过年关节,肯定是要玩带头的。盛林虽然算计上欠缺了点,但胜在手气极壮,不管是搓麻将还是打牌,玩到最后,保管是最大的赢家。
除了陪老人们玩的时候,盛林会故意输上几把,跟着同辈人在一起的时候,盛林几次都赢到堂兄弟们濒临翻脸才手,从自家人手里赚得金盆满钵。
他越玩越赢,赢了就高兴,高兴起来也没心思去想傅子越的事,反倒愈加沉迷打牌,时间霎时过得飞快起来。
大家都说他命好运旺,几个妯娌私下聊的时候也不由得感慨,盛林岂止是会投胎,简直是上辈子救世累积了大功德,才有这辈子的富贵平安好运道。
转眼过完了元宵节,亲戚们渐渐拾行李,各自离开。
盛从忙公司的事,正月十六就搭最早的飞机回了上海。
盛林从年节的情绪里渐渐抽离出来,便忍不住跑去问大哥他们计划什么时候走。
盛喆不慌不忙的给儿子换了条裤子,“不着急,我和你大嫂还想趁人不多,再去海岛玩几天,也给你定了房间。”
盛林愣了愣,语气有些急了,“哥,你怎么都不问问我就定我的行程啊!我回北京还有事呢!”
盛喆抬眼,神情中不怒自威,“你回北京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