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原正要替自己叫屈,嫌老父亲委实不懂如今行情。他刚张口,手机忽然响了。卢易生不耐烦地挥挥手,示意他先接电话。卢原仔细一看,竟是说曹操曹操到——谢舜云的经纪人打来的。
他没避讳父亲,反倒挨着坐下,直接把手机开了提。
这个时候,谢舜云的经纪人忽然给他打电话能有什么事?多半是听说了今日白天剧组里的风波,生怕耽误进度,没法杀青,赶不上第二个戏,于是立刻来施压。他也不愿自己枉担骂名,眼下经纪人都是什么厉害角色,也该让他爸见识见识!
可谁知,谢舜云经纪人一张口便道:“卢原总,真抱歉给您添麻烦了……刚刚舜云给我打了电话,说了下咱们的情况,我也立刻和我们后面的剧组谈过了,如果舜云的戏赶不上杀青,没关系,下个月我们一定抽时间回来补拍,请您千万别为难!”
卢原整个人都愣住。
卢易生却摊手,做了个“你看”的表情,随后继续吸烟。
卢原连忙问清原委,得知是谢舜云自己的主意,为的是感激这段日子傅子越在表演上的提携和指点,情愿少要片酬,也不希望让傅子越病情恶化。
挂了电话,卢易生火气尽消,甚至忍不住笑起来,“这个谢舜云,还算懂点事……我看小傅帮他多次,也没见他正儿八经说过一次谢谢,我还以为是个轻狂的。没想到,他也算是知恩图报。”
谢舜云电影经验不足,时常把握不好表达,一直拍得磕磕绊绊的。傅子越只要在现场,都会陪着谢舜云一遍遍走戏,直到对方找到感觉为止。这份不厌其烦的耐心,足够让剧组中不少前辈都对傅子越另眼相待了。
卢原不常盯现场,多是处理后方事务,一时并不知道两人间关系如何,听父亲这么说,不由疑惑问:“他俩玩得好吗?”
感觉主演中,谢舜云反而和女主隋瑶走得更近些呢,工回来还会一起健身游泳,很少与傅子越来往。不少人都传谢舜云和隋瑶在谈恋爱,连微博上都能看到不少类似方向的爆料八卦了。
卢易生摇头,懒得和儿子解释这些演员间的眉目,简单道:“没戏的时候很少说话,但傅子越是个会来事的,这点你要记住。”
卢原心道,傅子越把自己背后的金主吃得这样死死的,哪里是会来事这么简单?
盛林不单为了他的角色大手笔投资,这一听说人病了,也不知道从哪里千里赶来,恨不得大闹剧组,怕不是包养出真爱了。
这话他不敢和自己父亲说,只道:“那爸,你先休息吧,我去和统筹说说变化,赶紧调整下。”
卢易生却说:“不急,你先赶紧去医院,当着傅子越的面把这事说了。要是小盛还在,也一并解释了。千万别让谢舜云抢在你前头卖了这个好,否则到时候,就算他歇了,也不会领你的情。统筹那边,我自己去说吧。”
事已至此,卢原当然只有听父亲的,即刻起身直奔医院。
好在谢舜云似乎并没打算找傅子越卖这个好,他赶到的时候,傅子越刚输完水,医生不让他进食,素日高大紧实的男人一下显得虚弱不少,助理帮他拾了东西,经纪人扶着他要起床,准备离开。
见卢原此刻来了,众人都很讶异。傅子越强打神一笑,“卢原哥,您怎么来了?”
尽管在父亲面前常低头,但卢原在剧组中并不乏威信。段琅琅见他,也连忙寒暄:“哎呀卢总,这么晚您还过来,太辛苦了。”
卢原示意傅子越先坐,随后道:“组里讨论过了,我也和我爸说了,后面谢舜云的戏份会先暂停拍摄,我们拍其他人的,你别着急赶进度,再好好休养两天吧。”
傅子越和段琅琅对视一眼,都没露出喜色。
卢原正意外,便听段琅琅蹙眉眉问道:“卢总,昨天您不是还说很着急吗?怎么突然改了?”
傅子越脸色难看,似是不敢相信,又似犹豫,他也跟着追问:“卢哥……盛林去找过您吗?”
第29章 少来这套
卢原一贯耿直, 并不深思傅子越为何有此一问,坦然道:“没有啊,我以为他在你这里?难道不在吗?”
“……没有, 他回去换衣服了。”傅子越迟缓地回答,一下子悬起来的心瞬间也放松了。
卢原倒很奇怪, 照理说,盛林如此重视傅子越,按两人关系推测, 此刻正该陪着傅子越才是,怎么又走了?
傅子越坐在床边, 助理应该是帮他卸过妆, 被粉底遮盖过的糟糕气色此刻一览无遗,连嘴唇都是病中的灰白。卢原见状便道:“我来的路上和统筹通过电话了,你不舒服, 就在医院再住两天, 彻底治愈了再回组里吧。”
段琅琅也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个走向, 盛林既然没去找卢原,为何剧组忽然改变心意呢?
她试探问道:“那咱们接下来的戏怎么安排呢?子越休息的话,谢舜云那边的进度……”
“我们和小谢经纪人已经沟通过了,后面会安排他回来补拍,不用担心。”卢原三言两语把谢舜云那边主动做出的让步带过,并没说其中原委。
但段琅琅和傅子越都不是行业新人, 仔细一想便知道, 除非谢舜云主动让步, 否则剧组不会在己方未进行更多表态的时候做出取舍。两人对视一眼,彼此心知肚明,不过都没打算拆卢原的台。
段琅琅热络地笑:“那就多谢卢总替我们心了,也请您帮忙谢谢舜云那边。”
卢原矜持颔首,“当然,这是我们应该的。”
既然剧组有了决断和解决办法,倒确实不必再着急。段琅琅松口气,询问地望向傅子越:“那我们也别着急出院了,我过去给你办个手续,你在这边好好治一治,也省得大家担心。”
傅子越皱眉沉吟片刻,却道:“先回去,明天再说。”
卢原还有些不解,以为傅子越是客气,便想再劝,可段琅琅递了个眼神给他,示意不必多说。
段琅琅隐约有几分能猜到傅子越心意,他和盛林今天想必是不欢而散,傅子越下午输液时一直有些心不在焉,助理几次过去给他倒水和说话,傅子越都没什么反应。
后面傅子越索性闭了眼躺下,段琅琅起初以为他是要睡了,但傅子越明显呼吸不稳,时重时轻,她稍稍有些动作,傅子越便会睁开眼看看,见她没事,才重新合眼闭目养神。几次护士过来量血压和体温,傅子越的反应更是慢了半拍。
傅子越有心事,并且这心事与工作无关——否则傅子越一定会和她商量。
因此,段琅琅也不必多猜便能想到,除了金主,还有谁值得傅子越这个时候牵肠挂肚呢?
然而这事并不算光,段琅琅自然不会和卢原言明,沉默着扶傅子越起身,让助理拾好剩余的东西,一众人终归还是回了酒店。车程漫长,傅子越在路上浑浑噩噩、半梦半醒地睡着了,等车缓缓停下来,他睁眼再看车内的时钟,已经临近午夜。
助理先下车,见大厅里已经没有客人,灯火通明却一片空荡,这才示意段琅琅陪着傅子越下车。
傅子越头发有些凌乱,随手拿了车上的棒球帽戴上,低着头往酒店里走,等到了电梯间才微微把帽檐往上抬了几分,正这时,电梯门“叮”的一在他面前打开。他没想到这时候还有酒店住客,下意识要侧首躲闪。可就在他扭头的一瞬间,余光似乎扫到了电梯里的人,是一张很熟悉的面孔。
他随后视线转回来,对上了盛林讶异的目光。
“傅子越?你怎么回来了……?”盛林洗过澡,重新换了衣服,上身是个纯色短袖,因夜里微凉,外面还套了件valentino的牛仔外套,一看便是新买的,质地挺括,纯白色的vltn的logo一尘不染。他俨然是拾过自己,身上有淡淡的香水气味。头发被吹得蓬松柔软,便是夜里,整个人也显得致且周正。
这么晚了,盛林打扮好了是要出去?傅子越迟疑着想,并没问,而是先回答了盛林的问题:“输完水了,想先回来休息。”
盛林站在电梯里,并没出来,反而往后退了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