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不可能的事。孟霆冷冷回应。
呃?仰著头,力崐正视著那张冷酷的脸,说来说去,你是怕我变性,到时候孟家传宗接代的责任就落在你身上?
他歇口气,再骂:算来你可是孟家的长子,又不是只有我可以传宗接代,我看根本就是你想推卸责任!
没错。
啊?力崐震呆了。他居然连反驳也没有?
抱著最後一线希望,他说:我想你这次来台湾,一定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办,那……你就去忙你的,先别管我好不好?
不好。孟霆缓缓道:这次我特别提早回来,所以有的是时间。我暂时是不会走了,至少在你恢复正常之前。
啊?仰望著那张不容转圜的容颜,力崐在心里哀嚎、诅咒。
恶魔!眼前这个男人是个恶魔!只要恶魔才会那般毫不掩饰罪行!才会这么理直气壮的接受指控!才会这么毫无半点怜悯心!
我会等到想要的结果。孟霆燃根菸,声音在袅袅的白雾中飘散。
结果?孟力崐垮著脸,这两天你不是已经看到结果了?
我什么都没看到。孟霆随手扔了一套衣服过去,紧绷的声音有著压抑的情绪,命令道:穿好它,从现在开始,我只想看见自己想看的。
就算换回男装又怎么样?我根本……力崐接过那套男装,不情不愿的嘟哝道。
把话说完。
我根本对女人没兴趣,甚至发现自己开始对男人有感觉……力崐这才吞吞吐吐的说。
孟霆举手制止他继续说下去。
真的是够了!力崐脸上的羞赧表情,直接说明了状况已经糟到什么程度了。
接下来的安静,让人格外不安。
所以,就算你把我跟女人绑在床上,我……要是不行也没用啊。力崐直陈事实。
有没有用,也要试了再说。孟霆捻熄菸蒂,同时下了结语。
试?试什么?
孟霆将报纸扔过去,然後气定神闲地等候聆听他的哀嚎。
这什么跟什么……力崐果然开始鬼哭神号,指著被红笔圈出来的那则求偶启示,哇哇大叫:这简直是胡闹嘛!又不是动物在配种。
你说对了一件事,对孟家来说,就是要留个种,这也是我答应惠姨的事。
你答应我妈什么了?孟霆,你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听她的话?
这不叫听话,只是各取所需。孟霆淡淡应道。
你们交换条件?一定是这样子的,对不对?力崐愣了愣,才恍然的说。
一个正常的儿子换我母亲的下落,就这样。孟霆直言道。
力崐突然闭了嘴。虽然他从未见过孟霆的生母,但,他知道孟霆始终没放弃找她,得知他俩的交易,他更不敢指望说服孟霆了。
但话说回来,这可是攸关他的人生大事,力崐试图来个温情攻势。
孟霆,我妈她充其量不过就是你的後母嘛,可我们是兄弟欵,同父异母也还是血亲啊,你……何必帮著一个外人,来损自个儿兄弟呢?
为求自保,连母亲都成了外人?
一缕笑纹漾在唇边,孟霆用凉凉的口吻坚定无比地道:你早就损坏了,我只是帮著修复。
你……
而且是不择任何手段,只求效果。
将报纸揉成一团,力崐颓坐床面。什么效果?会有人来应徵才怪!语气一个转折,这话问得有点儿担心:对了,刚刚是谁按门铃?
女人。
女人?不会是……来应徵的吧?
那女人是应徵者吗?看起来倒比较像是来捉贼的。脑海浮现出的影像,让孟霆的笑容多了分邪气。
她究竟想干什么?为何在他面前胡绉了个故事?刚从南部上来寻亲?孟霆的笑容多了股冷冽。
早在一刚些天,他就已经和她照过面,只是她不自觉而已。
她的用意为何他不想知道,他唯一想证明的是,他孟霆从来就不是被戏弄的那个人。
只是,她那戒慎嫌恶的眼色以及渗有挑衅意味的表情,在孟霆脑海导出一种……趣味的感觉。
那头的力崐还在慌乱的嚷著:怎么办?怎么办……
怎么办?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孟霆语含讥诮道:报上已经写得明明白白,正所谓愿者上钩,这种事,不就是两厢情愿而已。
那她最後怎么走的?力崐问。
颀长的身躯陷入柔软的床面,孟霆的声音听来有点佣懒,却又像是在笑,吓跑的。
吓跑?你对人家做了什么!?
没有。这一次没有,不过下一次……合上眼,遮去那对眼眸的锐芒;然而,微抿的唇,却始终漾著诡笑。
人都跑了,还会有下一次才怪。力崐抿抿嘴。
跑不远的。孟霆淡漠应道:说不定那个警察还在她那儿。
她那儿?哪儿?
二楼,我听见警察按了二楼的电钤。
二楼?你是说刚刚那个小姐住在二楼?不会吧!楼下的住户才刚搬来不久,听说是一位小姐没错,可是我又不认识她……
很快就认识了。因为你这个好邻居很懂得敦亲睦邻、守望相助。
这算幽默吗?可力崐早已脸色大变。想到报纸,再想到方才的战况……他发出领悟的垂死呻吟:我知道怎么回事了……这里我恐怕是待不下去了,大家只会当我是变态……
睨著那副打颤的七尺之躯,孟霆摇头叹息。你已经够变态了。
变态的是你!等这里的住户都看过报纸了,不被吓死才怪!还说什么愿者上钩?天知道楼下的小姐跑上来是要干什么。
孟霆不理会他诸多的抱怨,迳自为自己斟了杯顶级红酒,优雅的轻啜。
可以给我一杯吗?力崐一脸哀怨的讨酒。
孟霆微微挑眉,马上斟满另一只杯子。
就这样子,两只酒杯满了,又空了……
片刻之後——
孟霆,咱们好久没这样子喝个痛快……呃?这么快就没酒了?我再去买。
好。孟霆存心纵容。也许酒精的力量,会让力崐的英雄本色来个起死回生——这是他心里的盘算。
走出大门的力崐却忽然踅回,踩著醺醺醉步,听来连声音都在打颤,不、不得了了!我们门口居然被、被贴上大字报了,你看!你快看啊!
看见了,孟霆眯直的眼缝里,有著那八个字——
内有恶犬,生人回避。
。。 。。
二楼。
恩娣睡得正香浓,却被前来说明案情的警员给吵醒。
左小姐,楼上那位孟先生,说今晚有两个疯女人跑去他那儿s扰,不过一切已经过去,应该没事了。
两个疯女人?恩娣和朱湘互望一眼。
送走警员之後,恩娣确实是快疯了——原来怒气憋得太甚,是会严重影响精神状况的。
这绝对需要适度解放!
拿出纸,大笔一挥,落下几个字,她摸上楼,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後,心情愉快的回到二楼。
呵呵呵……原来使坏的感觉挺妙的!
你还笑!朱湘忧心嘀咕:你这样做太明显了啦,明天他看到的话,一定猜得到是你干的。
猜到又怎样?
你别忘了,你是住在这儿的人,能够不和他照面吗?朱湘提醒道:你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是他自己坏!明明没这个人,还想骗我进去,是何居心啊?居然还敢跟警察先生说什么自己被s扰!恩娣不服气的哼道。
是吗?可是……刚刚人家警察先生都说他上去看过,什么事也没有,也许是我们误会他了……
就冲著他刊在报上的那鬼玩意,他就是有问题。伸个懒腰,恩娣往床上一躺,该死!一整个晚上都不得安宁,好不容易睡著又被吵醒。
谁让你去报警的,人家警察才会半夜按电铃来关心你啊。朱湘跟著躲入被窝,噘嘴道。
好好好,从现在开始不管哪只鬼怎么吼,我都不管了!我只要睡、睡觉……已呈现昏死状的恩娣,低喃愈来愈小声。
夜深,终於也人静——
砰砰砰!
谁?谁在敲门?
左恩娣从被里窜出头,揉揉眼睛,茫然的意识逐渐恢复。不,是谁在敲——天花板!?她抬头望向声源。
又是楼上的芳邻!
恩娣终於清晰的知觉,很快的转成怒火。
她火速下床走出卧房,再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根晒衣杆。
恩恩,你又要干什么?
在一旁疑惑不解的朱湘,很快得到了答案——
咚咚咚!恩娣拿起手里的晒衣杆,往天花板撞出一串声响。
天花板这才安静了。
总算识相,不吵了。
砰、砰砰、砰砰砰!
正准备将晒衣杆归位的恩娣,猛然一个掉头,瞪著再度暴响的天花板。
这次还有节奏的呢!朱湘小小声的说了。
现在是怎么样?打摩斯电码吗?
恩娣牙一咬,心一横——
咚咚咚咚……她挥杆冲锋上阵!
午夜时分,某栋楼层的某个女人,神志接近崩溃边缘……
不遑多让的,还有个醉鬼——在三楼。
。。 。。
三楼。
力崐,字条在哪?
你不是说是楼下那婆娘干的,那……既然这地方不能住了,乾脆豁出去啦!谁怕谁?安啦,我已经都处理好了!好让人怀念的豪迈口吻重现。
孟霆证实了一件事——神志不清对变态的人来说,果真具有负负得正的效果。
可是,就怕物极必反——
嘘……孟霆你别吵我。呵呵……再来啊!怎么没声音了?
你这是在干什么!?孟霆拖起那个黏著地板傻笑的男人,
我在打蟑螂啊,可是这个地板……好玩钦……它会跟著砰砰……啊!一记低呼取代娇声。
至少这个声音会让人舒服一些。孟霆将人往床上甩落,大大舒了口气。
他忽然想到——
力崐到底是怎么处理那张字条的?
。。 。。
第二天早晨。
恩娣昨夜岌岌可危的神志,终於失足坠入断崖。
啊——她在自家大门口失声尖叫了!
大门上贴著的,是她昨夜的杰作……不,已经经人修润过。
内有恶犬,生人回避;公狗例外,不限纯种。
多出两行歪七扭八的笔迹,钻入左恩娣瞪大的瞳里盘旋,同时激起熊熊怒焰。
朱湘连忙拉住正要踩上三楼的恩娣,恩恩,你要干什么?
我去找他理论!恩娣火冒三丈。
理论什么?说他为什么物归原主?还是说他窜改你的原著?
我、我……恩娣张著嘴,久久合不拢。
倏地,朱湘两只眼珠子极力扩张……她听见了啥来著?
关门声!就来自三楼。
朱湘再掉回头,发现恩娣的嘴角在抽搐——她正霍霍磨牙,真的打算当只恶犬咬人吗?想像著下一刻的腥风血雨,她的心凉了一半。
脚步声持续接近,朱湘一慌,拚死想把恩娣拖往屋内去。
楼梯问飘来了一阵属於男人的麝香味,吸引了恩娣的眸光。
是他!她认得他挺俏鼻梁上架的那支墨镜。
前些天,她和他在楼梯间照过面的,当时她隐约感觉到一种被侵犯的目光,所以急忙开门进屋……恩娣被震碎的意识快速组装。
原来,他早知道她住这儿,所以,昨晚他分明是在戏弄自己?
火上加火的威力,让恩娣在下一秒钟,身子弹了出去,挡著他的去路。
她仰头对上那张脸——一张即使是遮去双眸,却依然让女人心动的俊颜。
这一次,恩娣看得更清楚了,她不得不承认,他的外表是出色了一点点。
他忽然摘下墨镜,这一点点的出色,开始漫无边际地扩张。
这男人的眼,似倒映在深潭表面的月光……
恩娣不由得愣了愣。
孟霆不动声色地重新戴回墨镜,他已经看得够清楚了。
五官细致,骨架均匀,最重要的,还是个纯正东方血统的优质品种。
只是——
发现她还硬杵在跟前,微微侧头的孟霆,眼神带著一抹兴味,直望著她。
躲在大门里侧的朱湘屏息旁观。
恩娣在定神的那一秒开始,就为自己这种孟浪行为後侮,但是,这男人平静无波的表情,却又隐隐激发着她的战斗力。
他真的大有问题!居然就由著她这么挡著?瞪著?
然後……发现他往後退一步,朝身後的另一个男人努嘴示意。
接着,另一名男子奉命对恩娣送出借过两字,让恩娣两只眼瞬间喷火——这个该死的丑虫虫,摆架子摆到姥姥家去了。
她已经气得嘴歪眼斜,而他呢?不浪费一滴口水,就拍拍p股走人?
瞪着他那道昂首阔步离去的身影,晾在一旁的恩娣目瞪口呆,直到那把熊熊怒火直接从她喉头迸s——
喂!站住!说话的同时,恩娣已经踩下几个楼阶。
隔著镜片,孟霆凝著那张涨红的脸蛋。你叫我?
我当然是叫你。
喔?孟霆再度缓缓摘下墨镜,眸光跃动,盯望她的脸,开口:小姐,我们认识吗?
恩娣简直不敢相信,他居然敢问这么……机车的问题!
我姓左,就住这儿,我们明明见过面的!别说他忘了!
也许吧,不过我忘了。
你骗人!前几天的就不说了,昨晚明明我才去按电铃,是你开的门,你还请我进去……她这是在提醒人家吗?恩娣住了嘴。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他想起来了?恩娣等著他任何可能的反应,不过很快就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么的多余、多么的可笑。
因为她只看见一道继续拾阶而下的背影。
喂!等等。
还有事?
能不能请你看个东西?恩娣手指用力地指向门板处那张还没撕下的公告,就这个。
掉头瞟眼,孟霆的视线忽然有了另一个聚焦点——
他发现了从门缝里探头出来的朱湘,随即望向身後的力崐。
力崐的视线锁定同样的方向。
两个男人的眼睛同时看著朱湘,而此时的恩娣也一样盯住他们。
果然是群变态的色虫虫!恩娣板著脸重申道:先生,我叫你看的,是这些字!
看到了。孟霆应著话,眼睛却还是逗留在朱湘身上。
还看!?恩娣故意挡住他的视线,叉腰问:那么,你、说、呢?
我说?望著那帖草书,孟霆终於知道了力崐的处理方式。
将视线拉回恩娣身上,孟霆脸上的兴味更浓几分。字是丑了点,还要多练习。
何止是丑,简直是鬼画符……顺著话尾答的恩娣猛然闭嘴,整个人已经被怒火烧出焦味了!
他在笑!这一次恩娣确定自己真的看见了!
孟霆别过头,直接跨步,准备下楼。
钦……就这样走了?
对不起,借过。不想被就地处死的元凶孟力崐,也赶紧逃离。
只是,出了楼梯问,坐上那辆积架跑车,力崐还是被处决了——
就是她了。
什么?忐忑的力崐在装傻。
那个躲在门缝里的女人。理由你应该比我清楚。
力崐当然清楚,那女人酷似tina的容貌也让他吓了跳。
但,真正吓到他的,是孟霆的公告。
敢情他从此将被迫不断往楼下跑,借盐、借糖,直到……借到人?
力崐开始哇哇抗议,甚至把姓左的女人抬出来当藉口。那个左小姐好凶,我不敢。
对象又不是她,你怕什么?
可是她是主人啊,我一看见她就害怕。反正就是别要他往楼下跑。
简单,那就让主人不在家。
啊?敢情连调虎离山计也出笼了?
力崐只希望老天帮帮忙,把那个tina的翻版给赶快调走。
。。 。。
偏偏老天爷就是爱作怪,孟霆嘴里的机会居然那么快就来了!
当天午後,雷声轰隆、乌云低布,眼见大雨即至,孟霆和力崐两人从社区附近的停车场步出,加快脚程转入巷道,却一眼看见朱湘。
她大包小包,又提又抱,一副颇为吃力的模样。
定在原地,力崐嘴巴张得大大的,脸上只写著:呜呼哀哉。
现在就看你的表现了。孟霆努嘴示意,露出难得一见的微笑。
看著力崐认命地走过去,然後攀谈……眼见朱湘把东西交给力崐,两人同时步入楼梯间之後,孟霆舒口气,决定暂时不上楼,重新踏往巷口。
豆大的雨滴已经打落,而且节奏骤转急促,路人纷纷走避,孟霆也快步拐入店家的骑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