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个随扈替夏海音开门。
“你不用进来了。”她回头命令。
他假装没听到,迅速跟在她后头闪进室内。
“我不是说你不用进来吗?”她蹙眉责备他。
“我必须确认你的安全无虞。”他淡淡地回应,清锐的目光如雷达,扫s四周。
包厢内空间宽敝,座落一套冂字形的昂贵沙发,有一方高起的舞台,闪烁着七彩霓虹,十几个年轻男女或坐或站,有人唱歌、有人跳舞,也有人喝酒闲聊。
“vanesa!这里。”一个男子扬手召唤,他也是这群人当中格外醒目的一个,穿着时髦,气质浪荡、懒洋洋地靠坐在沙发正中央。
朱在宇神智一凛。
这个人是徐俊祺,现任总统的长公子。
他转向夏海音。“你认识的朋友,就是他?”
“对,可以放心了吧?”她白他一眼。“有这么多人看着,俊祺总不可能下手对我不利吧?”
他拧眉不语,她走向徐俊祺,他也跟着过去,她在徐俊祺身畔盈盈落坐的倩影,刺痛他的眸。
第4章(2)
“这位是谁?”徐俊祺察觉他的存在,好奇地瞥来一眼。“你朋友?”
“不是。”她冷淡地响应。“是我的保镳。”
“保镳?”徐俊祺更加仔细地打量他,目光一闪。“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你是……对了,你是我爸的随扈,对吧?”
朱在宇整肃表情,敛去眼底所有的情绪。“现在不是了,徐先生。”
“为什么?该不会是被我爸炒鱿鱼了吧?”
他默然。
“所以你真的被我老爸炒了?”徐俊祺莞尔。“听说你很优秀的啊!怎么会搞到这个地步?”
“他不是被炒,只是暂时停职而已。”夏海音忍不住c嘴。“半年后还会再回去。”
“停职处分跟被开除有什么分别?”徐俊祺笑。“不过也好啦,跟在我爸那种人身边迟早闷死,算你聪明,用这种方法摆脱他,我也好想试试。”
“能够保护总统先生是我的荣幸。”朱在宇严正地扬嗓。“是我个人犯了错,才会遭到处分。”
“知道了!开玩笑而已。”徐俊祺不以为意地挥挥手。“你这家伙怎么跟以前一样,老是这么正经八百的?”他摇摇头,笑着转向夏海音。“你怎么会把这么一根木头请来身边当保镳?不觉得无趣吗?”
夏海音不回答,横扫朱在宇一眼,似笑非笑。
“不过亲爱的,你还真有办法。”徐俊祺伸手玩弄她鬓边发丝。“总统的随扈你都有办法弄来自己身边,了不起!”
朱在宇死瞪着徐俊祺那只放肆的手。
夏海音仰头望他,双手交叉环抱胸前。“这边没你的事了,你先出去等我。”
要他把她独自留在这里吗?留在徐俊祺这匹狼的身边?
朱在宇暗暗咬紧牙关,喉头干涩。
“我请你当保镳,是来保护我,不是监视我。”她冷漠地撂话。“现在请你出去,可以吗?”
他闻言,蓦地深吸口气,毅然压下满腔疑虑,大踏步离开。
他走后,徐俊祺马上殷勤地替夏海音斟酒。“怎么突然来了?昨天约你的时候,不是说你不喜欢这种场合吗?”
“有点闷,所以来了。”
“心情不好吗?是谁胆敢招惹我们v魔女不高兴?来,喝一杯!”
夏海音接过酒怀,毫不迟疑地饮下。
他等了她三个小时。
漫长的、如坐针毡的三个小时,心海起伏,没一刻平静。
原来等待的时间如此难熬,他不是没等过,每回出任务,他习惯了等待重要人物,不论是公开场合或私下密会,经常也要等上老半天。
心没有乱过。
唯有在等她的时候,他乱了,如果这是她惩罚他的其中一种方式,那他必须恭喜她,她成功了。
总统公子的随扈也在等,但他们一面等,一面轻松地聊天,他却是一径紧绷着脸,神态严肃。
他在特勤中心待了好几年,这几个随扈却都没照过面,看样子都是些初出茅庐的菜鸟。这前他待在总统身边的时候,就曾听说徐俊祺脾气大、性格骄纵,拿随扈当下人使唤,动不动就要求撤换,这已经换过第几批了?
海音怎么会跟这样的男人混在一起?他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朱在宇皱眉思索,暗暗打量总统公子的随扈,他们也正好奇地看着他,窃窃私语,终于其中带头的一位主动来攀谈。
“你是……朱在宇少校吗?”
他眉峰一挑,没想到这些菜鸟会认出自己。“我是。”
“果然没看错!我就说嘛,之前在特勤中心我有见过少校,你可是传奇人物呢?好几个长官都对你赞不绝口。”
他?传奇?
朱在宇自嘲地冷笑。“我已经退役了,不再是jūn_rén。”
“对呀,我们都听说了。”几个随扈都好奇地把视线投向他,他们都曾听说过他英武的大名,当然也不会放过他遭到停职处分,却主动申请退役的流言。“为什么呢?跟你……呃,被记过有关吗?”
看来他退役的事将会成为流传数年的传闻了。
朱在宇又是淡淡自潮,避重就轻地回应。“我退役,主要是因为个人因素。”
偏偏菜鸟随扈还是很好奇地想追问。“什么个人因素啊?当私人保镳会比当总统随扈好吗?”
“你是笨蛋吗?待遇肯定好多了!”另一个人c嘴。“我听说外头那些明星保镳都赚很大耶!朱少校以前还曾经代表到美国‘黑水’受训,身价一定比一般保镳更高。”
“有多高呢?啧,我也宁愿跟在像vanesa那样的漂亮美人身边,比跟着这位好多了。”
“这位”指的是徐俊祺吧?
朱在宇心念一动,装作漫不经心地随口一问。“总统公子还是跟以前一样,经常出入夜店吗?”
“岂止!他现在好像比以前更夸张了,而且动不动就跟他老爸吵架。”菜鸟随扈爆料。
身为随扈,肆意道出主子的隐私,c守显然不及格,但朱在宇不想挑毛病,事实上他很感谢这些菜鸟的‘不敬业’。
“他现在有固定交往的女朋友吗?”
“女朋友?”他们心照不宣地交换视线。“咱们这位最不缺的就是女人吧!看他身边的女人从来没断过,一个接一个……不对,应该是同时好多个,没想到连v魔女都逃不过他的魔掌。”
“说起来你主子真的很美耶!她私下是怎样的?跟电视上一样漂亮吗?有些女人卸了妆就不能看,她……”
眼看话题逐渐涉及夏海音的隐私,朱在宇咳了咳,瞥望手表。
随扈注意到他的动作。“怎么?等得不耐烦了吗?要不要抽根烟?他们在里头喝酒作乐,我看不到天亮出不来的。”
难道她真打算在这间密切包厢待到天亮?
朱在宇心绪再度纷乱,脑海飞快地浮掠各种画面,每一幕他都相当不喜欢,他一再告诫自己,夏海音在里头不会有事,身为保镳,他的责任是护卫她的安全,不是干涉她私生活,而他一向自负专业冷静,绝不失态,但——
繁杂的念头尚未厘清,他已经不顾一切地闯进包厢,正巧看见夏海音喝得醉意醺然,兴高采烈地一下亲亲这个、一下抱抱那个,开始都是跟女生玩闹,接下来徐俊祺见她坐在沙发上累得喘息,也跟着坐下,一把揽过她。
“vanesa,累了吗?是不是想睡了?”
“我哪有想睡啊?”她吃吃笑,朝徐俊祺抛了个媚眼,那眼波媚得让朱在宇神经差点绷断,不觉大踏步走过去,扯开徐俊祺手臂。
“你做什么?”徐俊祺惊斥。
“不要碰她。”他简短地回话,坚定的姿态摆明这个女人归他保护。
包厢内其它人都玩疯了,各自狂欢呐喊,没人注意到一个民间百姓胆敢挑衅总统公子。
“你该不会以为我想对她做什么吧?”徐俊祺又气又好笑。“她喝醉了,我只是关心她而已。”
睁眼说瞎话,明明就想乘机占便宜!
朱在宇看看醉得神智醺茫的夏海音。“她到底喝了多少?”
“也没多少,还不到半瓶威士忌吧。她酒量不好。”
知道她酒量不好还让她喝?朱在宇怒视徐俊祺。
“你敢用这种眼神看我?”徐俊祺微眯眼,对他锐利的目光很不以为然。
朱在宇收回视线,望向夏海音,她蜷躺在沙发上,眯着眼半睡半醒,他轻轻摇晃她。“海音,醒醒,我送你回去。”
“谁说你可以带她走了?”徐俊祺凉凉地扬嗓。
他凝定动作,抬头。
“vanesa喝成这样,我可不放心把她交给别的男人,谁知道你会不会变身成一只禽兽?”
这个花花浪子竟敢怀疑他的人格?
朱在宇收凛下颔。“夏小姐聘请我当随身保镳,就是因为她绝对相信我的品行,我不会对她做出不该做的事。”
“真的不会?”徐俊祺嘲讽地望他。
他以一记坚定淡漠的回视作为响应。
徐俊祺冷冷撇唇,正欲发话,夏海音蓦地动了动,樱唇逸出猫咪般的吟声。
徐俊祺望向她,温柔一笑。“vanesa,醒啦?”
她眨眨眼,水眸迷惘,神智依然陷于昏蒙的状态。“怎么了?”
“你的保镳说要带你回去。”
她闻言,惊颤一下,扬眸望向站在面前的男人。
“你醉了,跟我回去。”朱在宇冷然低语,口气近乎责备。
徐俊祺讶异地瞥他一眼,跟着转向夏海音,以为脾性高傲的她听了肯定不高兴地发作,但她只是掩落眸,轻轻咬着下唇。
是累了吗?
徐俊祺不禁伸手抚摸她微烫的脸颊。“你好像真的很想睡了,vanesa,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她婉拒他的好意。“我的保镳会送我。”
真的要那家伙送?徐俊祺不愉地拧眉,觉得自己彷佛在某场男人的斗争中落败了。“你喝醉了,单独跟男人在一起太危险,还是我——”
“放心吧。”她打断他。“他不会对我做什么。”
徐俊祺冷哼。“你敢肯定?”
“我肯定。”夏海音笑笑,唇角噙着一丝讽刺。“就算借给他天大的胆子,他也不会动我一根汗毛。”她顿了顿,水眸扬起,盈盈的眼波荡漾。“对吧?朱在宇先生。”
他没有回答。
第5章(1)
她睡着了。
勉力撑着精神,在他的扶持下上了车,刚坐定,她便靠着椅背,迷迷糊糊地合眼。
朱在宇将冷气调小,拨开风扇叶,让冷风不对着她吹,选了一张钢琴cd放进音响。
车厢内流泄轻柔的琴音,宛如一道春水,抚慰她安静地入眠。
他放慢了车速,缓缓驶在午夜空荡荡的街头,路灯一盏接一盏,串成银河。
三十分钟后,车子来到夏海音住的大厦楼下,窗外落着温柔细雨,而她依然酣睡着。
要叫醒她吗?
朱在宇有些犹豫,她这阵子工作行程满档,似乎总是处在睡眠不足的状态,今夜又喝醉了,睡得如此香甜,他实在不忍惊醒她的美梦。
可以,终究得唤醒,总不能让她一直睡在这里?
他凝望她,她的脸蛋倾侧,贴在椅背上,纤细的身子微微蜷缩,在朦胧灯光的映照下,流露出几分奇异的脆弱。
他的心弦一动。
想象这几年她在维也纳苦学音乐,接着在舞台上发光发热,自行作曲出专辑,又涉足演艺圈,一个人当三个人用,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傻瓜,为什么这么拼命呢?”他喃喃低语。
就算再怎么拥有丰沛的才华,也不该如此奋不顾身地消耗。
她想证明什么?
朱在宇茫茫寻思,看着睡在身旁夏海音的容颜,那么纯真、那么无辜,软嫩的唇瓣微启,吐露着幽幽呼息,忽然好想摸摸她,颤抖地伸出手——
真的要我离开吗?真的可以舍得不见我吗?以后再也看不到,无所谓吗?既然这样,就不要见我、不要听我、不要碰我一根汗毛!
他蓦地收紧拳头,紧紧地,指尖掐入掌心。
不能碰她,说好了不碰她,他不能管不住自己。
她忽地轻轻颤了颤。
冷吗?他蹙眉,从后座找到一件薄外套,披在她身上,又看了她好一会儿,对面忽然s来一道强烈光线。
朱在宇转头望向窗外,是一辆来车,停在他车前,灭了大灯,雨刷抹去玻璃水雾后,他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是徐俊祺!
他一震,没想到这个浪荡公子哥竟然跟来了。
两个男人隔窗相望。
徐俊祺看看他,又看看睡在他旁边的夏海音,神色y暗。
他在嫉妒。
朱在宇领悟这一点后,目光变得冷冽。
好恶心!
一股呕吐的欲望倏地从胃袋翻涌而上,夏海音睁开眼,直觉便打开车门冲出去,外头飘着雨,她浑然未觉,蹲下身,扶着根电线杆,将胃里所有的东西尽数掏出。
呕出秽物之后,接着是一阵呛咳。
“还好吧?”身后响落一道低沉的声嗓。
她回过头,惊见朱在宇,神智这才恍然清醒,知道自己被他看到了方才的丑态,一时羞赧,不知所措。
“给你。”他将随身手帕递给她。
她接过,擦了擦嘴,他想拿回去,她在手里握紧了不肯还。
这么脏的手帕,怎么能还给他?她得先洗干净才行。
“走吧,先回去再说。”他想扶她起身。
她甩开他的手,不让他碰,着动作似乎惊到他,呆了两秒,她不敢看他,板着脸,径自从车子里取出包包,拿门卡刷小区大门。
她先上楼,他则是把车子停好了才上去,趁他还没进屋,她奔进浴室梳洗一番,眼看镜中的容颜苍白憔悴,心海莫名地泛滥酸潮,想洗手帕,双手却不争气地直发颤,她顿觉好无力,眼眸隐隐灼痛。
待朱在宇进门的时候,她正抱着瓶红酒,坐在沙发上,放纵地对嘴喝。
看见他,她傻笑地打招呼。“你、回来了啊……快过来,陪我喝酒。”
他走过去,眉宇皱拢。“怎么又开始喝了?”
“因为想喝嘛。”她笑,将酒瓶递响他。“呐,你也喝,跟我一起喝。”
“执勤的时候我不喝酒。”他凛然拒绝。
“执勤?”她愣了愣。“对啊,你现在是在‘执勤中’……呵呵,对你来说,我只是你保护的对象吧?你真敬业,好敬业,佩服、佩服!”竖起大拇指。
他又拧了拧眉。“你酒量不好,别再喝了。”
“你不喝,没关系,打电话叫俊祺来,让他陪他喝。”语落,她便摸索着想找手机。
他看着她的动作,想起方才徐俊祺一路尾随,顿时意气难平,一把抢过酒瓶。
“干什么?”她吓一跳。“还给我!”
“不准喝,也不准打电话给徐俊祺!”
“你管我?把酒还来!”
两人一阵纠缠,夏海音抢不回酒瓶,怒了,一骨碌跳起身来到厨房冰箱前,取出一罐冰凉的啤酒,拉坏一开便对嘴灌。
“你疯啦?”朱在宇抢上来斥责。“方才吐得还不够吗?你还想再吐一次?知不知道混酒喝胃会更难受?别喝了!”
“你是我的保镖,不是我的监护人,别管我!”她用力推开他。
“夏海音!”他恼了,提高嗓门。
她冷笑,仿佛有意挑衅似的,咕噜咕噜一阵猛喝,喝太急了,跟着咳嗽不止。
“就要你别喝了。”朱在宇抢过啤酒,将剩下的全倒进水槽里,看她又想开冰箱,他y沉地撂话警告。“你信不信我把这屋子里所有的酒瓶都砸碎?”
“你敢?!”她尖叫。
“怎么不敢?”他拽住她手腕,不由分说地将她扯离厨房,推在客厅沙发坐下。“给我乖乖待在这里!”
她震颤地望他,看他进浴室里取出一条干毛巾给她。
“刚才淋了雨,先擦擦头发免得着凉,等会儿洗个澡,上床睡觉。”他下指示。
她懊恼。“你以为你是谁?把我当幼儿园小孩?”
“你这副样子,比小孩子高明不了多少。”他冷然道。
这批判的口气伤了她,心一横,赌气把毛巾甩开。“我不擦头发、不洗澡、不睡觉,你别管我,没你的事了,回房间去睡你的。”
他瞪视她,目光严厉。
“叫你去睡啊!别管我。”她拉高声调。
他眯了眯眼,到厨房冲了一杯解酒的蜂蜜柠檬水,递给她。“把它喝完。”
“不喝。”她别过头。
“快喝!”他命令。“不然你明天起床,我保证你的头会像撕裂那样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