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忍百姓跟着我受苦,以斩杀泾河龙君的那把轩辕剑自杀,却不知为何没有死掉,来到了这座人皇庙中。”
“我心知可能是那把以九州山河为剑鞘的圣道之剑救了我,从此隐姓埋名,权当自己死了。可是,我离开了庙堂之上,却放不下北方边境上的百姓啊……”老圣说到这里,竟然有了几分醉意。
“这些年来,我听闻身为武圣的太宗皇帝不知为何过早驾崩,我闻一个个故人渐渐凋零,只有血脉之力强大的武圣以一人之力坐镇太安城,算是对北方妖族的最后威慑。”
“可是,那位天南郡王坐镇南荒寸步不能动弹,李将军一人独木难撑啊……”
老圣声音沙哑,脸上满是对苍生的悲悯:“我年老体衰,自知命不久矣,要是当年老夫年轻之时,大不了也学那文圣班超,投笔从戎!”
唐棠痴痴望着眼前这位白发苍苍如梨花落雪的老人,心中的震撼、敬佩滚烫于胸。
不管前世,还是这一世,他都算不上一位胸怀天下的人。可这不代表他不由衷敬佩这种人。
眼前这位老人隐姓埋名于人皇之庙,听闻远方故人渐渐凋零,而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这种心情恐怕没人可以感同身受。
“我深知自己年老体衰,就是上了北方前线,恐怕也拼不死几位妖君了。所以这几百年间苦心钻研阵法,只求能化山河龙脉为我之用,为妖族铁蹄下的百姓尽一份绵薄之力!”
说到这里,老人挺直腰杆来到门外人皇金身之前,从金身后边搬出一个天丝檀木做成的箱子,放到了唐棠身前书案上。
“这是……”唐棠满脸疑惑。
“打开看看吧。”老圣面无表情。
唐棠点头,轻轻打开木盒上的玉栓,开盖的那一瞬间,只见一道玄青色光芒从木箱里冲出,直射高天之上!
人皇金身发出一道土黄色光芒,麻那道玄青色光芒化于无形。
唐棠低头,只见木盒里放着一摞线装的手稿,手稿之上不是文字,而是一个个在纸上不停演变的阵法!
“老朽毕生心血,全在这一摞纸上!”魏征满脸傲气道:“唐小子,将这些阵法研习精熟通透,纵是遇上百万大军,虽不能制胜,却可凭借山川之险阻挡敌军!”
唐棠愣住。
他望着木盒子里老圣的毕生心血,郑重道:“前辈,这阵法我不能收。”
“因为你命不久矣?”老圣似乎早已料到唐棠会拒绝。
“我不能看着前辈的毕生心血在我手里失传。”唐棠认真道。
“可我再也没时间,去等下一个我看得上眼的后生了。”说到这里,老圣满脸疲惫道。
“为什么一定是我?”唐棠愣愣道:“外面的小公主小小年纪就是文道三品宗师,才情肯定不输于我。”
“以后你就知道了。”魏征笑了笑,看着唐棠眉心的黑龙印记道。
唐棠不再说话。
他开始静心钻研老圣留下的玄妙阵法,甚至把自己还能活不到半年的事也放在了一旁。
他无法拒绝一个命不久矣的老人所托,唯有全力以赴,不负殷殷期望。
夜以继日以继夜。
通宵以达旦。
魏征望着昏黄烛火下手书不辍的唐棠,仿佛又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
也曾一腔热血沸三江、一身正气撼昆仑啊。八百年岁月悠悠而过,转眼就由一名莘莘学子,变成了一位大限将至的老人!
想到这里,老圣无奈摇了摇头。
也曾襕衫芨游、醉枕山河。
也曾春风得意,一眼太安。
也曾与太宗皇帝君臣相知,共创太平盛世。
更曾圣人一怒,提剑剐了那条泾河老龙。
他这一生见了太多生离死别、善恶爱恨、忠奸邪正、魍魉神魔。
他实在累了。
可今日,他望见烛火摇曳之下,那位黑袍书生明明很坚毅懂事,却非要装作一副玩世不恭模样的年轻人,那股早已老去多年的豪情壮志,又渐渐滚烫肺腑。
于是,老圣缓缓走进屋里,提着一盏小巧灯笼走了出来。
灯火明灭中,老圣腰杆挺直如苍苍松柏。
“唐棠,过来。”魏征立在那幅山海图之下,朝挑灯夜读的唐棠招了招手。
唐棠抬起头,见灯火辉映之下,老圣的那双眸子里仿佛有山河破碎、星辰寂灭,顿时一怔。
唐棠乖乖走到老圣身前,就见老圣拉起自己的手,把手里灯笼交到了自己手中。
薪火相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