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轻笑了声，金色的阳光照在小院里，放眼望去，又是一个金秋季节，山外却是依旧的葱绿吧！

道观里已经炊烟凫凫了，只有做饭的时候，才知道，对面还有人家。

令子轩弹着琴，就是那叮咚的声音，在悠静的山林里回荡，犹如天赖。

381章出山进城

我突得一眼，抬头惊声道：“停，令子轩别弹了，这样太招人耳目了，估计没几天，城里的人都来这里听曲了，那就玩蛋了！”

令子轩轻应了声，从那日起，琴便挂在了他的墙上。

夏荷又买了许多冬用之物，送了信后，便再没有出过山了。

到了大年三十，大雪封山，我们围着火炉，这才让令子轩取了琴，弹琴取乐。

今年的冬天，我们的生活可谓富足。

光是山果就有五六种，特是小核桃采了百来斤，那是一个近千年也没有采，行成的野核桃林。

至少可采个几百斤的，可是我们吃不完，只是采了些够得着的。

又是一个春天，我们要出山去赶集。

在山里也呆着腻味了，倩儿也该见见世面，要不然，她以为世上只有我们四人呢！

边走边唱起了《四季》：“好长啊，这一轮四季，要用百年来更替，还带着些许寒意，久违了，春的消息，看人间，又几番迷离，躲不过，凄风冷雨，才知道纵然结连理，最难得，一团和气。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分分合合寻大义，总在这方天与地。本是同根生，唯有爱无欺，冥冥之中找玄机，弹指间九九归一……”

歌声在山里回荡，像是配了音一样，更加的动听。

令子轩赞叹道：“好曲，只是悲了些！”

“爹，倩儿也会……小螺号，的的吹，海欧听了展翅飞……”倩儿清亮的声音，如黄莺呖啭。

我们急忙给她鼓掌，小丫头便一首接着一首地唱，也不知像谁，这么要表现。

果然我们的画像都已经揭下了，想不到的是，街头多了炸蝗虫卖的，而且贵得要死。

显然我的主意被采纳了，而且有人真以为能延长益寿了。

倩儿坐在马背上，四处张望，不时地指着东西嚷嚷着，整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

谁又知道，此女可是纯正的皇家血统啊！

382章带面俱的男人

“爹，我要那个，娘……我要吃那个……”倩儿骑在马上，大声嚷嚷着。

一手包子，一手风车的，也不嫌累。

反正除了令子轩与夏荷，谁也没有见她，就让她引人注目去吧！

“行了，你瞎嚷什么呀？丢人现眼的，女儿家哪能这样贪吃啊！”令子轩的宠溺，让倩儿得寸进尺，我不得不喝止。

“小孩子嘛，难得出来，那有你这样的娘，爹给你买……”

“主子，我总觉得有人跟着咱们，你说是不是我们被人盯上了？”夏荷挽着我，轻声探问道。

“不会吧，我们穿成这样，整一个山里农妇！”头上扎着布巾，穿着粗衣土布，还打两补丁。

哪个眼这么尖啊！

我怎么没主意到呢？

我突得回头，人人都自顾自看着，并未见形迹可疑的。

上心为上，我急声道：“东西也买得差不多了，我们买点吃的，回去吧！”

令子轩点了点头，牵着马儿往城门口走去。

出了城，令子轩让我与夏荷几人先行，他断后，看有没有跟踪的。

片刻，听到了打斗声，我跟夏荷大吃一惊，急忙抱下了倩儿，回头而去。

躲在了石后，只见那人带着面俱，显然不是令子轩的对手，他的手好似受了伤，没有回挡之力。

我揪着胸口，为何我觉得他这么眼熟呢？

“说，是什么人？我早就注意到你了，是谁派你来监视我们的？说啊，你是朝廷的人？否则我杀了你？”令子轩将他制服在了地上，高声质问。

“夏荷，你说，他像谁？”

“嗯，谁啊？像谁啊？”夏荷诧然地道。

我见令子轩举起了拳头，诧然地道：“住手，他好像有伤，别打他了……”

“不要动我的面俱？”那人的声音低沉，粗哑，听起来十分的费力，甚至带着一丝哀求。

383章不承认

可是令子轩的手已经探向了面俱，一把将面俱扭了下来。

当我的目光触到面俱下的脸时，我捂着嘴，惊呼出声，眸子圆睁。

他像死了一般，躺在了那儿。

他的脸伤痕累累，像是一条条蚯蚓爬满了脸。

我不想大惊小怪，可是我还是转过了身。

光是这远远的侧目，已让人惊心动魄。

幸亏是太阳当头，幸亏这么多人，否则我一定吓得晕倒。

令子轩惊呼了声：“罗烈？你还活着？不，不是……”

“我不是，我不知道你们说什么？我是天道宫的，放开我，我要回去了！”我听到令子轩的声音，忽得探去时，他已从地上爬了起来，重又带上了面俱。

我没有听错吧？是啊，我就觉得他像一个人，被刚刚的惊恐吓得忘了。

我甩了自己一个耳光，我会痛。

“主子，你别难过了，他说他不是了，倩儿不哭，我们不怕！”夏荷抱着哭泣的倩儿，扶着我起来。

我拭去了泪水，我一定是做梦。

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我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孤独而萧索的背影。

难怪倩儿说，对岸有人在看我们洗衣服。

难道这个人便是他吗？

他不是的，他怎么会是罗烈呢？

我的心里本能地否决了他。

“爹爹……他好可怕，倩儿怕怕……”倩儿的哽咽声，拉回了我的思绪。

我快步上前，大声道：“你站住，你真的不是罗烈吗？还是你……你是谁？你是谁啊？”

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只是依旧低沉粗哑的嗓子道：“没必要告诉你们……”

“令子轩，你刚刚说他是罗烈是吗？你看清楚了吗？”

令子轩抱着倩儿上前，搂住了我道：“不是的，罗烈怎么会这个样子呢？他不是，绝对不是，是我恍惚了，夏荷，我们走吧，回家！”

384章矛盾至极

夏荷牵着马，挽着我，而我则盯着那个身影。

熟悉的身影，他的步履很快，不是我们能追得上的。

夏荷沉默了，令子轩也不说话，我的心便沉到了谷底。

其实他们都看出来了，我也看出来了，这个丑男人极有可能就是罗烈。

只是他的脸太丑，丑的恐怖，所以我们都沉默了。

可是我呢？我也能沉默吗？

如果他真是罗烈，这样何其残忍啊？

上天太不公平了，为何要这样对他？

还有我，怎么可以这样转过了身，还有倩儿怎么可以这样嚷嚷呢？

这对他是怎么样的打击？

我一脚学一脚浅的，也不知怎么走回来的。

我愣愣地坐在房里，望着远处起伏的山峦。

夏荷点亮了灯，端着吃的上来，唤了数声。

我才抬起了头，我心里揪得难受，只想要一个答案，探问道：“夏荷，他真的不是二王爷吗？你说句实话，他真的不像吗？”

夏荷在我面前坐下，轻叹道：“主子，你别多想了，就算他是二王爷，又能怎么样呢？他自己都不愿认你们不是吗？他的脸……”

“是啊，他的脸为什么这样呢？就像是老树枝一样，像是要掉落的伤疤一样！”

我痛楚地抱着脑袋，三年多了，孩子都四岁了。

轻叹了声道：“如果他真是罗烈，那么便应了一句话，咫只也天涯，他不想认我们了，他一定痛苦极了！对，那个小道士说什么？他的师傅采药去了，说不定是他的师傅救的罗烈，我要去问问清楚。他已经这么可怜了，我怎么能这样对他？就算他是丑八怪，也不能这样对他呀！”

“主子，你别哭了，只要你认为是对的，你觉得行，夏荷陪你去！其实，二年前，我出山时，就碰到过他，他也带着面俱，不过他是跟道士在一起，所以我也没关注，我还以为他便是他们的师傅，不想让人看见他的脸呢！”夏荷轻叹道。

385章拒不见客

我提着短剑，跟夏荷提着灯笼，下了楼阁。

令子轩抱着倩儿，蓦得回头，淡淡地道：“一定要去吗？你可想清楚了，如果他真是罗烈，你还能接受这样的他吗？如果不能，就当做认错了。这样对他少一点伤害，他的手臂像是断过，使不上力，而且他的脸，就算你能接受，倩儿呢？”

我愣住了，我能接受这样的他吗？

我的心好乱，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是否将他遗忘了。

夏荷劝道：“主子，令公子说的对，他都这样说了，要不过些日子再去吧！”

“不，我要去问清楚，不管他是不是罗烈，我都要去问，这是我必须去的，否则我对不起他，对不起自己，也对不起孩子！”

我坚决地道，我不能这样，我是他的妻子，我若这样做了，我太无情了。

太没有道德了，夫妻不就是相互扶持的吗？

“好吧，我们一起去，去问问，他到底是谁！”令子轩将倩儿背在了肩上，我们一起出了门。

沿着湖岸，往天道宫而去。

天道宫里灯火点点，敲了门，小道士上前开门，淡淡地道：“找谁？我们这里不借宿！”

“请问，你们这里有没有一个叫罗烈的？你们是不是救了一个人，在云雾峰里，他是从万丈深渊掉下去的，有没有啊？”

“二年前，师傅是救回来一个人，不过他不叫罗烈，他叫云鹰。我师傅花了一年有时间救活了他，将他带回来的。他像一个死人一样，是个哑巴，你们是什么人？是他的家人吗？他入了我师门，便是我天道宫的人了！”

“天道宫的人？你们又不是和尚？”我愕然，难不成，进了这门的人，都出家了？出家还可以还俗嘛，难不成出家当道士，还签了卖身契。

“我们是清修之地，从不见女客，几位请回吧！”这个道士比起几年前的倒客气些，施了个礼，便将门关上了。

386章世上最痛苦的事

“主子……你撑着点，或许老道士会治好他的病！我们再等等吧！”夏荷轻劝道。

我怔怔地立在门口，这么说，这个叫云鹰的人，就是罗烈了。

他被老道士救了，而且是在二年前来这里的。

也就是说，我先到了一年。

我趴在了夏荷的肩头，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他人不人，鬼不鬼的，叫我怎么办呢？

我若是跟这样的他同床，我……真的会做噩梦。可是他是罗烈，我不能扔下他不管啊！

上天为什么这样残忍，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他受的痛苦还不够多吗？

他像一个死人，他变成这样的，怎叫他不灰心？

我想起了倩儿叫令子轩爹，他不会是误以为我嫁人了吧？

那是因为倩儿，小时候总是说将义父喊成姨父，令子轩便让她叫爹。

我也不在乎这些，便由着她叫了！

对，他都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女儿吧！

我转声，又轻扣了门。

大声喊道：“罗烈，我是柯兰，如果你真是罗烈，你听着，不管你变成什么样，都该见见你的女儿，倩儿是你的女儿，我们一直在等你。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可是我们能在这里相逢，便是上天注定的缘分。我所以在这里隐居，就是想有一天，能在山里找到你。”

“主子，我们走吧，如果真是他，他现在肯定不会来见你了！爷要是好了，肯定会来找你的！”夏荷拉着我，往回走。

我不由地哀叹道：“世界上最痛苦的事，不是生离死别，而是明知心爱的人站在面前，却不能相认！”

山风吹拂着发丝，一弯冷月挂在了天空，山林狰狞。

踏着弯曲的小路，家虽是前面，心却不知飘往了何处。

我的心好乱，乱得像是打结的丝线，将我一层层的缠绕起来。

387章咫尺也天涯

回到了房里，倩儿上前抱住了我，依在我的怀里，她似乎也感觉到了我的悲伤，乖乖地一声不吭。

令子轩轻叹了声，下楼去了。月光透过窗缝，在房里漏下一束光亮。

我抱着倩儿坐在被子上，心仿佛一夜间的老了。

竟一时想不起来，已经过了多少年了。

我在问自己，我对他的情还剩下多少？

这一片封闭的山林，是否也封闭了我的情。

如果他的脸依旧如此，我该怎么去安慰他？

如果他再不愿回来了，我是否应该放手？

“主子，将倩儿放下吧，睡吧。还是想开点吧，事已至此，就看天意吧！现在不是你要不要认爷，是爷想不想认你们。他伤成这样，他一定不想认。爷好可怜啊，都是先皇之故，竟引自己的儿子往绝路上走。就是这爷也够伤心的！”夏荷拭着泪，坐在一边。

“睡吧，不想想了，想了这么多年了，一直盼着他能活着，可是这样活着，对于他来说，生不如死！你说他的脸，是树皮做的吗？为什么这样？”我想罗烈的脸，就觉得恐怖。

就好比高度烧伤一样，难怪倩儿大白天的吓哭了。

要是晚上，我们准得以为是鬼来了。

走了一天的山路太累了，我在回忆里，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清晨，大雾笼罩，站在楼阁前，一片茫茫什么也看不见。

雨季又要来了，雨过后，屋周围的茶树将是满树的绿意。

树抽出了新枝，可是人心呢？

心死了，能抽出新芽吗？

令子轩站在楼里，吹着萧。

萧声就像这雨丝，轻轻地抚慰着心，化成了雨水，徒留一分苦涩。

我回到了房里，撑首坐在桌前，哀声叹气。

他近在咫尺，却远在天边。

夏荷见过他，令子轩也见过他，唯独我没有。

388章不肯相认

为什么我感觉不到他的存在吗？

我哪里会想到，他就在对岸呢？

我做梦也想不到，他看着我洗衣服，他看着在湖边洗菜，看着我跟倩儿在，那里钓鱼，他看了多久？

是不是我们的身影，给了他一点生的希望，他才活过来，他才一点点想靠近，而跟踪我们呢？

罗烈，可怜的罗烈，我该拿什么拯救你。

我不会医术，我该怎么办呢？

我唯有等，等着他的康复，我别无他法。

如果他不想见我，我就算去也没有用。

那个老道会医术，我现在但愿，他真是神仙，他能救罗烈，那怕他是法海，那怕他会拆散我们，至少罗烈还是罗烈……

一连十天的春雨，谁也不提罗烈的事。

犹其是令子轩，天一晴，便上山去了。

我跟夏荷摘茶，晾晒，然后放在锅里炒干。

新茶香气扑鼻，我放在了瓷瓶里，送往天道宫。

扣了门，小道士开了门，作揖道：“师傅说，请施主回吧！不要再来天道宫了，挠乱了云鹰的心境，不利于他的病，他的手才好些，又被你打得差点断了，可知这是师傅花了多大的心血，师傅说，云鹰不是你找的人，你请回吧！”

“不可能，云鹰就是我们要找的人。他的手怎么了？请我见一面，多一个人多一个办法啊？我要见他，我要问个清楚！”我担忧地大声肯请。

“别再吵了，再吵就将你赶出去了，这座山各是属于我们天道宫的，让你们住下，已是师傅的宽大，走吧！云鹰说他不认识什么罗烈，他是采药时，摔下来，摔破了脸，奄奄一息，被师傅救的，你回吧！决不是你说的什么罗烈！”小道士说完，便关了门。

我愣愣地立在门口，是我看错了吗？不可能，令子轩这么近，怎么会看错呢？还有夏荷，一定是他不肯认我们。

389章等他回来

我微撅着嘴，一步三回头的。

我们认他，他不认我们，算了，时间能作出最好的答案。

就算他现在回到我们身边又如何呢？

就算我能照顾到他的心境，可是孩子不会，对于他来说，只会是无尽的伤害！

傍晚，令子轩还没有回来，我跟夏荷站在院子里，望着大山焦急探望。

太阳马上要落山了，他去哪儿了呢？

夏荷冲着山林，大声地叫嚷：“子轩，你回来了吗？子轩……”

大山回响着，可是回答我们的不是令子轩的声音。

天色暗了下来，夏荷的声音也带上了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