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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部分

二十年前,魏有亮作为最后一批工农兵大学生从清华大学水利系毕业,分配到永川县水利局当了技术员。当时,正是又一轮农业学大寨热潮涌起,他被局里派到禾塔公社搞农田水利基本建设。禾塔公社有一条大沟叫清水沟,清水沟里有一股常年流淌的清泉,当毛泽东提出“水利是农业的命脉”后,禾塔的人民群众发扬愚公移山精神,几千名劳力冬战三九,夏练三伏,愣是凭靠人挑驴驮整整干了两年,牺牲了五条性命,打起了大坝,在路山地区首创出“高山出平湖”的奇迹。这座起名叫“胜天”的水库总库容有四千多万立方米,可修建时仅考虑要人定胜天的政治意义,却忽略了它的实际功能和水患灾害,运行多年来不仅水库里的清流白花花地流淌走了,存不住多少,还由于水库其实是在沟里用土拦的一道坝,每年发山洪时下游的群众老是提心吊胆的,直怕洪水冒过坝梁。还是梁怀念当公社书记时的一年夏天,大雨像用脸盆泼出似的,只一个多钟头就使库里水面离坝梁仅有半米,公社大喇叭里喊来了上千民工挖土加坝,谁知加得越快水也涨得越快。到今天,梁怀念还说是他们的精神感动了老天爷,眼看水要冒梁时才停止了上涨。梁怀念抹着满脸的汗说,这才叫“手榴弹擦沟子,真他娘的危险”!

禾塔公社是个十年九旱的穷苦地方,农业学大寨运动里削平了几十个山头,满山遍野的坡面上修窄条梯田和反坡梯田,花里胡哨的倒是好看,有外国摄影家见此美景连喊“ok”,称之为“黄土高原的金字塔”,其实在连年的干旱中基本上没有什么增产效果,用梁怀念的话说,这些梯田是“裤裆大了不顶,小姨子大了松不顶”。有时,还不顶过去的坡地。

为了有效利用水库,最大限度地发挥效益,公社决定新建小高抽站抽水上山。魏有亮到来时正派上了用场,地区水利队的技术人员刚把十二座抽水站的设计搞完,剩余渠道的设计就全部交给了他。魏有亮虽是清华大学毕业的,但直到大学毕业时清华有几个校门他都不清楚,因为他们那个班是江青当年批准特招的,学员都来自革命老区,当时录取的惟一条件就是根红苗正的老贫农后代,培养目的也首先是为地方选拔革命接班人,所以至于学历、年龄什么的那都是次要考虑的问题。魏有亮他们到了北京后压根儿没进过清华大学的门,而是躲在京郊的昌平县进行思想教育和劳动锻炼。此间,正是毛主席病重时期,江青同志还几次亲自来到昌平给他们上阶级斗争课,并代表毛主席他老人家给每位来自老区的同学分发了一颗苹果。自然,那颗珍贵的苹果是没人敢去品尝它的味道的,同学们给苹果做了盒子悄悄地供奉起来,魏有亮却央求木工房的师傅做了三个大小不一的盒子,把苹果装了三层邮寄回家去,想让全村人都分享伟大领袖毛主席给老区人民的温暖和巨大关怀。可苹果还在路上走着没到家时,“四人帮”倒台了,接下来的时间又是交代与“四人帮”的关系,又是思想整顿,肃清“四人帮”的余毒。清华大学两年的学习时间一盘点,水利专业知识实际只学了三个月,而这三个月对他们大部分只上过小学几年级的人来说也犹如听着天书,临毕业时已是恢复高考后招生两届了。也许是害怕坏了学校的名声,学校对他们的要求开始严格起来。马上就要进行毕业考试时,一个也是路山地区去的女生,因为怎么也算不了三位数乘法,在巨大的压力下,竟然吞玻璃片含羞自杀。同学的死算是挽救了其他人,学校只得匆匆走了过场,叫他们毕业回了家。魏有亮是个爱面子人,加之上大学前也是县办初中的毕业生,所以渠道设计的“瓷器活”二话没说就揽了下来。他晚上点灯熬夜百~万\小!说,白天扛着水准仪测量,半个多月下来搞出了渠道设计。大家按照只有他才能看得懂的设计,喊着“苦干实干加巧干,誓叫山河换新颜”的口号,没明没黑、汗珠子摔八瓣地奋战几个月,终于要实现山上米粮川的梦想了。通水那天,火红的秧歌扭得欢,欢快的唢呐吹得响,公社又搭彩门、又放鞭炮,锣鼓大镲喧闹了半天,到了合闸送水时,四邻五乡的万余名来庆祝的群众,看见渠道里的水在开动机器后不久又从十几米的高处倒着流了回来。原来魏有亮看水准仪时数字弄反了。当时还在拨乱反正之时,这属于典型的反革命事件,当梁怀念了解到真实的情况后,还是放了他一马。从此,他们两个也成了莫逆之交;从此,梁怀念的影子一直映照着魏有亮。

“呼气——,吸气——。”大师像一个军事指挥员,面对几千士兵在喊着口令,全场不分男女老少几乎都在“咝——”的吸气声后,就是“哈——”的放气声。

这时,有人从台上的侧幕里匆匆走出,对着安静的梁怀念耳语。很快,梁怀念、魏有亮、姚凯歌等人离开了会场。大师不愧是大师,虽然他进入了发功状态,但还是发现了领导的突然离场,用注目礼送走了他们。

地委大院乱哄哄的局面平静后,郝智随着小刘回到值班室,肚子开始“咕咕”乱叫,他记得今天到现在自己只在飞机上吃过一份快餐,就说自己先替小刘值班,请小刘出去买几包方便面回来。

“嘀嘀,嘀嘀”,一阵汽车喇叭声伴随着轰鸣的发动机响过后,梁怀念、魏有亮分别从自己的座车里钻出来,看着地委大院里清清爽爽的不见一人,都不禁发愣:“难道郝智用了什么气功,把难缠的那几百上访群众都弄得蒸发了?”刚离开气功会场的他们又都心照不宣地想到了气功。

“哈哈,小郝,不,郝书记,你果然在这!”梁怀念推开值班室的门,看见郝智马上发出了朗朗如钟的声音。

正伏在桌前聚精会神消灭“康师傅”的郝智抬头一看:“是——”他紧咽了口里的面条,“是梁怀念同志。”说着,就伸过手去。

“你呀,也真是的,前来上任也不打个招呼!是想搞突然袭击啊!咳,你怎么在这吃方便面?小刘,你这是咋弄的,不知道他是新来的地委郝书记吗?年轻人,办事就是不行。”梁怀念数落着小刘,却感觉到还握着的郝智的手竟比自己刻意用力的手还要有力。

“方便面是我叫小刘买的,麻辣的,我经常吃。”郝智不经意地解释了,就开始直视梁怀念。虽然他们认识了好久,但从来没有在如此近距离里打量过对方:这是一张典型的笑面佛大脸,粗黑浓郁的眉毛下长着两只细长的小眼,眼睛小但很有神采,好似夜明珠般放s着光芒,他的鼻子挺挺的,长得十分标准、好看,无疑也具有敏锐的嗅觉,最有特点的就是那张大而方正的嘴了,如果说他的整个身体是一座城池的话,那嘴就是城门d,四面八方的人他都敢吞噬。郝智为这样的比喻有点吃惊,他又不经意地用左手指着梁怀念身后问:“这两位是——”,岔开话题的同时就乘机松了手,他从来就不喜欢握手,特别是这样长时间的紧握,汗津津的搞得浑身很不舒服。

“原来你们还不认识啊?”梁怀念一拍自己光亮的脑门,汗津津的手拍出“啪叽”的声音,“介绍一下,这位是行署常务副专员魏有亮同志。”

“我叫姚凯歌,是地委的秘书长。”没等介绍,姚凯歌急忙自报家门,“早在一些大报刊上多次见到郝书记的大作,今天见面真是人如其文。”

“怎么就看出来人如其文了?”郝智暗忖了,感觉到这话是秘书长们的习惯用语,不知怎么的,突然想到了自己的挚友姜和平,他们这些做办公室主任的,全都是这样的腔调。他打住思绪,把目光投向后面的魏有亮。

不知道是从哪里得来的印象,在郝智的脑子里,魏有亮应该是五大三粗的模样,但今日一见却有天壤之别。他的身高不过一米六十,伸出的手上青筋直冒,整个人可以说是干瘦干瘦的,但干瘦里又不失几分精练和睿智。两人轻巧地接触了一下,算是握了手。魏有亮说郝书记辛苦了,还是早点休息吧,话十分的得体和善解人意,郝智马上对他有了好感。

郝智上任的第一夜本来是打算在地委度过,梁怀念却很快安排好了宾馆,并且一再说地委还没有安排好合适的住所,自然郝智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只是再三谢绝设宴接风的邀请,推说实在太累了。住进了宾馆,美美地洗了澡,躺到舒适的床上后,郝智却咋也睡不着,他想按常理说梁怀念已经被免去了地委书记职务,此刻的心情应该是很沮丧的,别说主动前来迎接自己了,就是叫他来他也会找一万个理由推辞的。但梁怀念不仅来了,依然是路山书记的做派,反而把自己当作远道而来的客人,这样的本末倒置,自己很不舒服。他是不甘心退出历史舞台呢,还是纯粹做出一副无赖的样子准备和自己对抗呢?

郝智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十几年前和梁怀念最初的交往过程。那是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中期,路山地区的永川县发生了一起团县委书记qg军属的案件,家属在告天天不应、告地地无声的走投无路中,大概想起团县委的书记是团省委管的干部,就把几页薄薄的材料反映到团省委,当时郝智正好刚被提拔为专管团纪工作的副处长,所以单位让他带队和几个同志前去调查。案子像材料里所反映的那样简单明了。当事人、路山团县委书记梁少华带领工作组在某村搞计划生育时,发现有个新媳妇长得十分漂亮,就动了心思。那时,干部到村里都吃派饭、住农家、交伙食费,提倡与农民实行“同吃、同住、同劳动”,这个动了歪心思的梁少华就自告奋勇要求在新媳妇家的土窑里吃住。新媳妇的男人在新疆某边防部队当连长,当年才结的婚。新娘在新婚燕尔的甜蜜里大概还没有品出个滋味,只有十多天婚期的丈夫就回了部队。正在寂寞难耐时,家里来了个县上的公家人,要身份有身份,要模样有模样,孤男寡女的一搭里相处,发生红杏出墙的事情见怪不怪。但要命的是,团县委书记进村是搞计划生育来的,却使新媳妇怀了孕。时间显然不对,在家人问下,她很老实地说是城里那个搞计划生育的下了种,年轻的新媳妇在羞涩里讲得还特别仔细,说他和自己一个前窑一个后窑住着,不知是怎的,自他住进来后夜里天天能听到狼的嚎叫声,起初自己还汗水淋漓地将就了几天,最后实在熬不住了就吓得钻进了他的被窝。善良的家里人为了不让远方的儿子苦恼,就准备忍气吞声咽下这口气,但后来看到媳妇隆起的肚子,难以给儿子交代了,请教了村里最有文化的一个小学校的老师,老师一听就很气愤,主动替他们写了材料告上去。老师在材料中这样写道:对越自卫还击战才刚刚结束几年,世界和平还只是人们的期盼,新的战争随时都可能爆发,当我们的jūn_rén在前方浴血奋战的时候,却有人在毁我后方的钢铁长城!那个年代,对男女问题、特别是破坏军婚,惩罚非常严厉,但令他们奇怪的是,材料告到公社没回音,到县上也没回音,后来才知道那个毁钢铁长城的人是县委书记梁怀念的侄子。他们知道在此地是割了鼻子告天的事情,无可奈何中想到了省里,就把材料寄给团省委,还真引起了重视。

郝智带领工作组经过几天的调查核实,就把情况搞得一清二楚。调查完毕后,他们和团地委取得了一致的意见,即向社会公开案情,先把当事人进行行政处分,然后移交司法机关严肃惩办。这时,永川县委书记梁怀念提出要听取案情汇报。会上,梁怀念先是十分气愤地指责这种可憎的犯罪行为和造成的恶劣影响,又表扬了调查组同志的辛苦工作,然后,意味深长地提出了处理意见。他说,此事如果放在军婚这个大背景下处理,无论对部队还是对地方都影响不好,所以建议还是不宜公开处理为好,把当事人交给县纪检委,先在党内进行处理,再给予政纪处分,然后按照给党的声誉造成多大的影响,再决定是否移交司法机关。至于受害人,要采取安抚办法,给予一定的补偿,并千方百计对那位连长保密。对这类事情,只要当地能处理好,作为调查组组长的郝智也的确不想管得太彻底了,如果闹得沸沸扬扬的话,也损害全体团干部的形象,于是同意了梁怀念的意见,把此事交给当地处理。后来听团地委的同志说此事的处理不了了之了,而县里倒是录用了那个新媳妇在另一个乡当了妇女干部,此事就这样得到了解决。后来郝智和梁怀念有过多次交往,但谁也不提此事,令他难以想象的是,梁怀念是凭靠什么背景坐上了“直升飞机”,竟然在短短十来年里提到了地区,先当副专员,再当副书记,直至到了地委书记的位置。也不管他凭靠的是什么,但想想今天发生的事情,郝智感觉怎么也不是滋味。

这一夜梁怀念也没有睡好。今天怎么了?临睡觉前练了近一个小时的滋y补阳功,但现在都到了凌晨两点,不仅睡意全无,而且越来越清醒了。梁怀念真正开始感觉到了失眠的痛苦。他记得,过去经常问一些关系密切的下属,搞政治的人首先应该具备什么样的素质?当大家面面相觑时,自己则语重心长地告诉他们,那就是在任何时候都要有一个清醒的头脑!这道理很简单,像一个罪犯时常要提防警察的追捕,像国家搞经济的人睡觉的时候做梦也在想钱一样。对此,他颇为得意地说,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能当地委书记?就是我睡着的时候也比你们醒着精明啊!似乎那样的日子过去了?最近以来,他有点讨厌自己的精明了,就像一个手y成性的人,面对垮了的身体想悬崖勒马但手却不听使唤地还要放到不该放的地方一样,他总希望在脑子空空如也的状态中好好睡个觉,但就是放松不了。今天晚上算又是彻底失眠了。

失眠是最近得的毛病。是因为老了吗?不,自己今年才五十四岁,即使加上瞒报的三岁那也才是五十七岁呀。这个年龄要是放到省里或者中央,那还算是年轻人,是该提拔的对象。即使是地市一级,也还可以干个几年的。想起隐瞒三岁的事情,现在回忆起来还真有些好笑和庆幸。那是八十年代中期,他已在永川当上了副县长。当时上级提出培养“四化”干部的口号后确实把他吓了一跳,屈指算来虽然离五十还有几个年头,但一是没有文凭,二是知识比较贫乏,三呢,虽有许多革命化的工作经验,如搞计划生育时制定“打下来、刮下来,坚决不让生下来”的政策,到超生户家里抬电视,盘粮食,拉家具,封门上锁,到处关人带手铐,手段独特,效果极佳,但那一套做法现在也开始不提倡了。在万般无奈中,他默许了县政府秘书、大学政教系毕业的吴帆的建议,给地委组织部打了年龄变更的报告,在陈述的理由中,说建国初自己看到火热的社会主义建设高c,就参加革命工作心切,瞒着组织和家人给自己加了三岁。报告里还画蛇添足地提供了母亲的年龄,如果推敲的话,她老人家为了早生儿子竟然是十三岁和父亲结的婚,十四岁生的他。他当着吴帆的面删去了关于母亲的那段介绍,但在报告上正式签名时还是犹豫了许久,毕竟这算是欺骗组织的事情呀!当后来他走过由副县长到县长、县委书记,再到副专员、地委副书记,直至地委书记平步青云的仕途后,他在庆幸自己果断的同时,也真正品咂出减去的三岁给自己带来的甜头。要不是这宝贵的三岁,那年提副专员时就没有什么门子了。哎,什么都是年轻的好啊!小猫、小狗、小羊,甚至连小猪都是小的才可爱。

咳,讨厌的失眠。被折腾的梁怀念真想马上起床找人聊天,一看时间快黎明了,只得打消这个念头,耐心等待黎明的到来。在自己老眼昏花瞪着天花板的无奈中,他开始自我安慰起来。难怪联合国的有关组织要确定一个“世界睡眠日”,看来睡眠不好已经是困扰整个人类的大事情了。是的,吃喝嫖赌抽,坑蒙拐骗偷,权力、金钱、找女人还有搞男人等等人们日益膨胀的欲望,已经把这个世界搞得j犬不宁、夜不能寐了。

其实,他心里明白搞得自己夜不能寐的是丢了的地委书记和新来的郝智,但这是掏心窝子的事情,连自己也不敢面对。他和郝智没有真正意义上打过交道,自然也不明白郝智的背景,他凭什么当的地委书记?学历?本领?可再大的官他不敢说,现如今地、县这个级别的官,他是再清楚不过了。凭什么做官?要么是朝中有人,要么是自己有钱!报纸上不是经常批判任人唯亲、权钱交易和权色交易吗?但报纸那是说给老百姓看的,对领导来说倒是交流经验的地方,越说这个问题重要,这类事情应该反对,那就更说明官儿们八九不离十是交易出来的。

真他妈的要命,自己没有把握好机会,不知道怎么就得罪了记者,因为新华社的一篇内参稿子,把自己搞得如此被动。不就是一次提拔了四百多名干部吗?不就是钱——?钱的事情他脑子里一出现就滑到了一边,现在想都不敢想,只是承认一次调整人的力度是大了点,但看看左邻右舍周边地区,哪个不是这样的大动作?怪就怪自己命不好,撞在了记者的枪口上,还引来中组部领导的批示,这给了早看自己不顺眼的肖琦机会,被趁热打铁、兴师动众地革了职,使自己成了真正的库存干部。库存就库存吧,只是这样呆在路山,面子上实在挂不住啊。最后的那个调查结论会是什么,结果又会如何,都是很难预料的啊!凭靠自己在路山的根基,特别是自己寸步不离地蹲在路山冷眼看他们调查,应该说不会有什么大的差错。他在暗自庆幸还没有结果的同时,却对职务的被免耿耿于怀。真的该着急了,如果这样的局面再维持一年,等到明年省里换届的话,不说凭借路山地区在全省日益提高的地位,仅仅说自己老资格书记的地位,应该说过渡到省人大当个副主任不会有什么问题,即使退一万步,也能到省政协弄个副主席当当,等到将来百年后,老梁家的坟头上也会冒起省军级干部的香火。而现在形势实在不容乐观,看来,是该尽快进京了。

在两省交界处的黄河大桥上,路山地委常务副书记吴帆已经踱步一个多小时了。在他转悠的那几平方米的天地里,躺着星星点点的黄褐色的烟蒂。身边的人都知道他有个习惯,他越是一支接着一支狠命地抽烟,就说明他在思考重大问题。他不停地把被香烟熏得焦黄的手指伸进衣袋里,嗜烟如命的他从来都不拿出烟盒取烟,总是抽完一支后就在兜里摸,好像那是权力棒一样,在手里玩转一会儿,又像是接力棒般的,用那支的烟p股点燃这支的烟头子,每天至少两包软中华香烟,成为他坐上常务副书记位置后的稳定消费。

福人自有吉相。吴帆头大如盆,天庭饱满,两耳肥厚,大嘴四方,鼻子如一只倒扣的鞋溜子,打小的时候人人都说这是帝王将相的命,将来保准能做大官。在这样的氛围里,吴帆自己也觉得上天已在冥冥之中安排好了自己的一生。受到鼓励的他学习起来非常有动力,在动力的驱使下,学习成绩又是那样出奇的好。然而,当他将要高中毕业时,“文革”开始了,什么理想,什么命运,对他这个农家子弟来说通通化成了天空里眩目的五彩肥皂泡,在光天化日里仅飘荡瞬间就被无情地粉碎了。怀着愤懑和沮丧的心情回到家乡后,他发现农村这场红色风暴或许能成全他而改变他的命运。于是,他朗诵着《凤凰涅槃》“我便是你,你便是我,火便是风,风便是火”,把自己当作一个火凤凰,希冀在烈火中得到新生,得到永生。

以他在学校当学生会主席的组织才干,他在家乡自封司令,成立了全县第一个农民红色造反司令部,在几个同样是回乡知识青年的帮助下,队伍很快得到壮大。他们今天发通电,明天发声明,看风使舵、游刃有余于路山各个造反组织之间,不动一枪一弹只是坐山观虎斗,到路山革命委员会成立的时候,他坐收渔利当上了公社革委会主任,还被吸收进了县革委会当上了常委。

他不管城里闹革命的人们都在吃什么,反正懂得作为农民不仅要抓革命,还要促生产,于是高举“农业学大寨”的旗帜,亲自带领全公社的社员们,组成营、连、排、班的建制,战酷暑,斗严寒,发扬大寨人“三战狼窝掌”的精神,“一个汗珠摔八瓣”,实干实干再实干,创造了“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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