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高偷眼观察着已经被绑成粽子的李水,心中纳闷:“这家伙怎么做到的?已经被绑成这样了,还像是没事人一样,脸皮竟然如此之厚?”
嬴政淡淡的对李水说道:“槐谷子,朕今日发现你行事乖张,炼丹一事,一拖再拖。故而,你不要再住在商君别院了,随朕回宫,在丹房炼丹吧。”
李水心想:“这是要软禁我啊。是哪个王八蛋给我下了谗言?”他一边想着,一边自然而然的看了赵高一眼。
李水轻轻地咳嗽了一声,说道:“天子有命,小臣岂敢不从。然而臣住在商君别院,已有月余,骤然离去,不胜伤感。请陛下准许,令臣在商君别院,摆下最后一次宴席,作为纪念。”
嬴政点头答应了。
李水松了口气:“肯留下就好,一晚上的时间,怎么也够了。就凭我这三寸不烂之舌,谁给我下谗言都没用。”
嬴政、赵高、淳于越等人都留下来赴宴。至于李水和李信,他们俩依然被绑着。
嬴政似乎是忘了,也有可能是故意忘了,一直没给他们松绑。
于是其他人在宴会上饮酒作乐。这两人就在旁边站着。
酒宴上,匠户们按照李水的吩咐,先上了几道菜,然后就送上来了兑了水的仙酒。
这酒保留了白酒的香气,又不那么易醉,而且能给人千杯不倒的幻觉。很适合嬴政这种帝王。
白酒之后,就是饺子、包子、烧饼……层出不穷的美食。
赵高吃的大开眼界,觉得今日不虚此行。
嬴政也吃的很满意,忍不住说道:“若槐谷子能将做饭的心思,用在炼丹上面,那就更好了。”
李水等的就是这句话,立刻趁机说道:“臣一直殚精竭虑,炼制仙丹。陛下何出此言啊。”
嬴政有些不快:“你骗走了农户的耕牛,是为了炼丹吗?你抢走了淳于越的婢女,也是为了炼丹吗?”
李水理直气壮的说道:“正是。”
嬴政一听这话,心中的火气顿时上来了。心想:“今日已经被匠户骗得团团转了,难道你槐谷子,还要来骗我?”
嬴政盯着李水,说道:“好,那朕就听听,这两件事,与炼丹有何关系。若说不上来,朕必定重罚。”
嬴政恼火之下,已经下定决心了,若李水再敢胡说八道。那就让他见识一下大秦的刑罚。只要不伤他性命,让他好好开开眼界。
李水早就问过耕户了,知道嬴政为什么事生气,他清了清嗓子,说道:“陛下,草木有荣枯,人有生死。天地已分,仙凡有别。想要超脱生死,由凡人成仙,这是逆天而为。强行飞升,必遭雷罚。”
嬴政大吃一惊:“雷罚?”
李水很肯定的点了点头:“是。天命不可违,逆天而行,天岂能不怒?天上电闪雷鸣,即天之怒也。”
嬴政面色苍白,像是一瞬间被抽空了身子:“故而,朕服用仙丹,飞升仙界。反而会被天雷击中?”
李水点了点头:“这便是臣为何迟迟不开炉炼丹。”
嬴政沉默良久,低声问道:“此事,为何不早日告知朕?”
李水说道:“臣,不想让陛下失望。”
嬴政确实失望了,很失望,不仅失望,还有些愤怒。
李水看他就要爆发了,连忙说道:“不过,此事可以pojie。”
嬴政的心情像是在过山车一样,连忙又问:“如何pojie?”
李水说道:“昔日黄帝乘龙升天,并未遭遇天怒,何也?顺应天时地利人和而已。”
“如今陛下顺应天命,一统四海。天时地利,已然齐备。唯独人和,尚有欠缺。”
“因此,臣醉心农事,就是为了让我大秦五谷丰登,人人安居乐业,成尧之乡舜之壤禹之风。我大秦,犹如人间仙境,即便是仙人,也津津乐道。”
“到那时候,陛下作为天下共主,受千万百姓敬仰。可以择一吉日,服用仙丹,飞升仙界,也就理所当然了。”
嬴政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怪不得朕见你整日忙着种田卖酒,唯独不炼丹。不过,你既然要令我大秦人人安居乐业,为何又骗走了农户的耕牛?”
李水干咳了一声,对匠户说道:“将今日那老农叫过来。”
老农根本就没走。匠户见李水被绑起来,就意识到这老农闯祸了,所以将他扣留在商君别院了。
老农战战兢兢的进来,一脸畏惧的看着宴会上的大人物。
李水问道:“我问你,我买你的牛,用了多少钱?”
老农说道:“两千钱。”
李水又问道:“我将牛租给你,你每年交租多少?”
老农说道:“五十钱。”
李水又问:“一头牛,可以活多少年?”
老农想了想,说道:“十年算是高寿了。”
一头牛,如果精心饲养的话,应该可以活过十年。但是这是理想状态。没有哪个农户,会喂养一头不能干农活的耕牛。因此,十年,算是耕牛寿命的极限了。
嬴政听到这里,不由得咦了一声:“十年?每年五十钱。槐谷子,你买牛用了两千钱,租牛却收回来五百钱。你可亏了一千五百钱啊。”
李水说道:“陛下英明。臣确实亏了一千五百钱。然而臣一人的亏损,却让咸阳城附近的百姓,多了一千五百钱,添置新衣,修补房舍,吃几顿饱饭。臣亏的心甘情愿,乐不可支。”
李水大言不惭的说着这番话,心中却在想:“当初我只买回来了几百头牛,现在却租出去了三万头。而且不用负担草料,我赚大了好吗?不过中国有句古话,叫闷声发大财,我是不会告诉你们的。”
赵高有点不敢相信,自言自语的说道:“心甘情愿亏损一千五百钱?莫非,你还是大善人不成?”
李水还没说话,那老农就说道:“槐大人,当然是大善人。”
赵高愣了:“方才你还在指责槐谷子,令你们买不到耕牛……”
那农户忽然向李水连连行礼,后悔莫及的说道:“槐大人,小人可没有诋毁大人啊。是这位大人欺骗了小人。”
农户指了指赵高:“这位大人,故意引诱小人回答一些问题。那些话遮遮掩掩的,被他添油加醋,仿佛我在诋毁大人似的。”
赵高脸都绿了。
老农眼圈泛红,说道:“十里八乡,谁不知道大人是大善人?”
“大人把耕牛租给我们,其实几乎等于送给我们了,还要额外给我们一千五百钱。”
“除此之外,还有那些肥羊,家家户户领到了两三只,一年只要交二十个秦半两的羊租。可一年下来,大羊生小羊,这生下来的小羊,却是我们的。这价值何止二十个秦半两?”
“我等苦了一辈子,自从槐大人来了,忽然觉得这日子还有些盼头。如今大人又派出去了一些人,传授他的代田法。”
“小人忽然觉得,以后的日子,定然能吃饱,能穿暖,或许也能像大户人家那样,喝豆羹的时候,可以在里面放上一两滴猪油。”
赵高有点无语:“谁告诉你,大户人家是这么吃饭的?”
嬴政叹息道:“满朝文武,整日说要平定天下,要百姓安居乐业,要建成尧舜盛世。嘴里面滔滔不绝,奏折动辄上万言。可全都是空话。”
“朕今日在槐谷子这里,却看见他在做这件事。槐谷子,埋头行善,却不声张。此人,谦虚谨慎,品格高洁。”
赵高听得有点怀疑人生,心想:“槐谷子,谦虚谨慎?品格高洁?”
不过皇帝给下了定义,赵高也不敢反驳,只能躬身听着。
嬴政淡淡的说道:“松绑吧。”
槐谷子身上的绳索被解下来了,美滋滋的坐了下来。
后面的李信一脸幽怨,低声说道:“槐兄,我呢?”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