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告别中
十分钟过去了,电话始终通而未接,冯晶晶不禁蹙起了秀美的眉,嘴也撅得半高。
他怎么不接电话?怒气未消?都一个月了,也气得太久了吧。
还是他真把分手当回事了?
那天晚上,她的态度强硬,无非是他真的惹恼她了,她要表明自己的梦想是不可能改变的,要他自动退让,主动低头承认错误。
如果,他承认错误,顺着她,她就和他言归于好,两人还是青梅竹马的好恋人。
按她的经验来看,这年头要找像他这样死心眼的,又长得美型的,不啻难于上青天。那些长得稍微好看点,还不如他的,哪一个不是心花口花眼花,外皮不错内在猥琐,吃着碗里,看着锅里,恨不得全天下的mm都是他的。
她既然逮住了他,岂有放过的道理?!
女人所求的大幸福之一,不就是要一个真心实意、爱她矢志不渝的男人么!
她唯一的错误就是太顺着他,大意了,应该要好好调教的。
忽略调教的后果,就是变成目前这样。
尽管,她有心亡羊补牢,但是已错过了最佳调教时期和阶段,以后,只能说是慢慢加以改善了,可要把他塑造成另一个样子是完全不可能的。,等你接了我电话,看我怎么折腾你。
冯晶晶心中碎碎念叨,把他的手机号码又重拨一遍。
丫的,臭小子。快接姐姐电话。
又是五分钟过去,那一头还是毫无反应,她等得无聊。开始左顾右盼。
街灯明亮,公用电话亭玻璃门四壁贴着清一色“牛皮癣”小广告。不是治疗皮肤sex病,就是做假牌照证件买黑车,还有招聘公关小姐先生的……,满目的污秽,这些小广告集中反应了社会地毛病。看得有够令人心烦。
她心里堵得慌,不耐烦地抠着公用电话亭玻璃墙上的小广告,终于在抠下第十张小广告,电话那头传来悦耳的女声,“您目前拨叫地用户无法……”
不等女声说完,冯晶晶用力甩上了电话,,打到手机没电,也不接老娘电话。是吗?!好!非常之好!不接老娘电话,你别后悔!
哼,等你回头跪求的时候。看我怎样折腾死你!
想是这么想,他不接电话。她也奈何不了他。只得悻悻然改拨另一个号码。
电话一通,随即传出自设彩铃。是一个憨憨地男孩声音,“喂,是冯晶晶吗?如果不是冯晶晶,我告诉你,我只给你一分钟时间阐述事件起因经过结果,你最好长话短说,好了,现在开始,你自报家门吧!”
彩铃播完,电话恰好接通,“自报家门先!”
冯晶晶隔空翻了一个大白眼,有前头吃瘪的事情在,口气自然有点冲,“胖大海,是我啦。电话那头的胖大海倒是憨憨地笑,能接到冯晶晶的电话,不管她口气如何不好,他都是高兴的,“冯晶晶,是你啊,有什么好事情找我?”
“我今天被通知明天坐列车去b城地总会所,票都给我了。这一去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a城,你明天能抽时间送送我吗?我是上午10点的车。”
“啊?怎么这么快?”胖大海吃一惊。
“没办法,工作要求。”在他看不到的另一端,冯晶晶耸了耸肩膀。
“你真的要走?”胖大海憨厚的声音里是浓浓的不舍。
“是啊。今天他们给我发工资了,有4200元哦,我高兴得忍不住买了一堆的东西。如果不是时间不允许,我肯定要请你吃饭的。”冯晶晶收拾起坏情绪,极力表现出好的一面,免得影响胖大海。
“冯晶晶,你听我说哦。”胖大海似乎在想怎么开口,声音不免迟疑许多,“你不接受韩睿康地帮助,你能不能考虑接受我的?
我借给你钱,不要你的利息,等你有钱再还给我,你要是想上国立电影学院就去好了,我不会阻拦你地。
那个会所虽然是很好的地方,但是我听爸爸地一个朋友说,那里地服务生要求是非常严格的,出一点点岔子都不行,有人私下说了某个会员地小道消息,被他们经理知道了,扣了当月的所有工资,遭了辞退。
你一个女孩子独自跑到b城去工作,那么严苛的地方,又谁都不认识,人生地不熟的,你受欺负受委屈,我和韩睿康都没办法帮你去出气。
我们这些做朋友的,总是为你好,为你着想的。韩睿康也是为了你好,你不要怪他,也不要生他的气。你还是读书考大学好不好?以你的成绩,一定可以进国立电影学院的。我和韩睿康都要考到b城去,到时候,我们三人还是可以……”
冯晶晶截断了他的话,“哎,胖大海,我谢谢你的好意,我想靠自己,如果我老是靠着你们,我永远成为不了一棵大树。你的这个心意,我领了,咱们那么多年的朋友,我要是想你帮忙,就不会说那些见外的话,直接开口……”
“冯晶晶,你不要走,好不好,尽管,你和韩睿康一对了,但我还是舍不得,我希望我们三人能够永远这样下去,永远都是好朋友,我要……和你……永远都……是好朋友……”,胖大海哽咽出声,他说不下去了,在电话那头泪流满面。
他的青葱岁月里到处都有她的痕迹,他们曾经共同经历过那么多难忘的事情,再也不会有人的少年时代比他更快乐,她这一走,等于是强行迫使他告别自己地青春。他怎能不难过流泪?!
“庞大海……”,冯晶晶不禁唤了他的原名,心里涨得十分难受。眼泪一下冲了出来,她哭道:“……你这个……庞大海……说什么胡话呢……我们当然是……永远的好朋友……混账……你这个好朋友怎么当地……怎么能害我难受……”
“……冯晶晶……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本来应该恭喜你的……可是……”胖大海纵声大哭。“……冯晶晶……你别笑我……我就只哭给你听……你别告诉给别人知道……韩睿康也不要告诉……我只是哭给你听地……”
“……你个笨蛋……胖大海……我勉强……接受你的要求……”冯晶晶揉着眼睛哭道。
顿时,两人对着话筒又是一阵大哭,把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伤感,通通从心底发泄出来。
好一会,两人的泪意哭完了。心里也没那么难过了,才又开口说话。
“冯晶晶,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我哭了。”胖大海哑着嗓子请求她。
说着,电话那头又传来他搓鼻子的声音,冯晶晶也没好到那里去,她一边用衣袖胡乱揩了眼泪,掏出纸巾抹掉鼻水,搞得整个脸红成巴巴地一团,一边调侃他。“谁让你哭的,早干什么去了?!要我不告诉别人可以,封口费拿来!”
封口费。是他们三人之间特定的暗语,指的是其中一人请另两人去学校旁边的麻辣烫吃东西。
闻言。胖大海呵呵地笑。“好,你要有时间。我就出封口费。”
“又哭又笑,小狗撒n。”冯晶晶羞他。
胖大海还是笑,笑了片刻,他担心地问:“冯晶晶,你到了新地方交了新朋友以后,不会忘记我吧?”
冯晶晶慎重地说:“庞大海,你永远都是我的好朋友,不论我在何方,只要可能,我不会断了和你的联络。”
“那好,冯晶晶,我的这个电话号码永远不换,你要是想起我这个朋友了,记得拨这个号码,我总会接住的。”胖大海鼻音浓浓地说。
“我们说好了,谁说话不算话,谁就是小狗撒n。”
“好!你既然有工资了,记得去买个手机,我们好随时联系,免得你到时候说我是小狗。”胖大海仔细交代。
“一定,我到了b城就办一个,到时候准通知你。“那就行。对了,你要去b城地事情跟韩睿康说了没?”
“还没有,拨不通他的电话。他可能不想接我的电话吧。”说到这里,冯晶晶地声音消沉了几分。
“你别担心,我等会拨他的电话,告诉他你地事情,明天我一定和他一起去火车站送你,你放心吧。”胖大海把事情揽了过来,他不想冯晶晶明天带着遗憾北上。
“那好,我多谢你了。”冯晶晶精神一振。
“客气啥。那先这样了,我爸叫我去吃饭了。”
“好,明天见。”
“明天见。”
冯晶晶随之挂上了电话,接着,她想了想,又取下话筒,按出一组烂熟于心地数字。
“你好,哪位?”电话里传出熟悉又亲切的声音,冯晶晶闻之又要落泪,只有这个人是深刻理解她地艺术追求并从精神上支持她,这是她艺术之路的提灯引路人。
冯晶晶吸吸鼻子,“老师好,是我。”
“冯丫头?!怎么了,怎么哭了?”叶清瑜的声音有点诧异,“是不是工作培训不顺利?”
“没的事,可能有点感冒,鼻子不通。老师,您别乱猜啦,他们都挺照顾我的,没有什么不顺利的。我打电话给您,是因为我临时被通知明天要北上了,今天晚上有点忙,所以不能亲自去小公园和您道别,所以……”冯晶晶把打电话的意思和叶老师都交代了,主要是与她电话告别。
老太太听完,有点伤感,以她的人生经验,艺人漂泊,闯荡数十载,过家门而不入也是常事,虽然现在交通发达,但是,经此一别,师徒二人重聚首不知道是何时何地,以她的高龄又是否还有再见面的机会,渺茫未知啊!
于是,老太太打断了她的临别语,“我明天和你谭老师给你送车。”
“老师,您那么大的岁数,还有谭老师……”,冯晶晶很不安,怎么能让两位老师来送车呢,她担不起。
老太太语意坚决,“我们一定去,你记得带上凌云剑,明天9点火车站候车大厅见。”然后,不容冯晶晶拒绝地,她立刻挂断了电话。
“嘟嘟嘟……”,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忙音,冯晶晶愣怔半晌,无不怅然地挂上了电话,脑中有刹那间的空白,浑然不知自己该干什么,也不知何去何从。
加上生前的27年和现在的6年,她统共在a城生活33年,将近半辈子那么长的时间。她在这座城市出生、成长、读书、工作,庸庸碌碌地抓着梦想的尾巴,吸食着城市提供的养份和食物,成为它庞大城市机器里的一枚小零件,再自行生产出润滑剂,让机器运转得更好,不致因为她的生锈成为机器的坏疽,阻碍它的运作。
明天就要离开这座城市,去另一座城市实现自己的梦想,这一次,她不再是抓着梦想尾巴沾沾自喜的演艺经济人,而是因为自身价值高低成为那城市里可大可小的零件,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当她这枚零件安放在足以影响其他零件运作的关键部位,那就是她推动李氏帝国城倾壁残之开端。
想到此处,冯晶晶恶作剧似地笑了,魅然如设圈套诱惑世人沦丧的魔女……
第三十一章 告别下
四月中下旬,a城俱是春意暖暖,但b城尚是乍暖还寒时候,冯晶晶不敢大意,尽管身上穿着应时的薄春衫,但是黑背包里依旧塞了两件毛衣,手上除了提着剑囊还挂着一件羽绒服,以防初到b城就被那边的寒流打个措手不及。
吕秀茹左望望,右看看,候车室大厅里即将北上的旅人皆是裹得严实的穿着,不由说:“晶晶,你带的东西是不是少了一点?万一天冷什么的,可怎么好?”
“妈,你放心吧,这些衣服都够了。严经理告诉我,那边不但包食宿,还发工作服和配套的御寒衣物,让我不必要带那么多冬天的衣服。”冯晶晶有一丝好笑,要不是今早上母亲硬往包里塞毛衣,她顶多就带一件羽绒服。她讨厌出远门的时候,大包小包背个没完,所以,她一向是简洁为主地只背一个包,装点必要的生活用品就够了。
“秀茹,我看冯丫头带这么些东西就可以了。”站在一旁的叶老太太也来帮腔,她上前握着冯晶晶的手腕,“冯丫头先借给我一会。来,小徒弟过来,老师有话要交代。”
说着,老太太晾下老伴谭起良和冯吕夫妻,将冯晶晶引到人较少的一边角落。
两人站定,叶清瑜一手揽着她,一手指着大厅里熙熙攘攘的旅客,问:“冯丫头,这些人或是贩夫走卒,或是南北商客,或是旅行游人。你觉得他们和你这一个月在工作场所见到的那些达官贵客有什么不同?”
冯晶晶玲珑心肠,立刻明白老师问话的用意,笑答:“披人皮。说人话,做人事;区别只在于。皮的好坏,话的雅俗,事地大小。”
叶清瑜听罢,有一丝激动,牢牢抓着她的肩头。“好丫头,你果然是个有前途的,我没看错你。老师像你这么大地时候,还不太能明白这些理儿,走了许多弯路,以致现在偶尔回想起来,还是后悔不已。
现在能听到你这么说,老师就放心了。你记住,要想艺有所成。绝不能在那种地方迷失本心,绝不能被一些外在看起来花俏的东西给迷惑了,因为它们通常都有很大地欺骗性。
现在的情况对于你来说。不过是暂时的失意,越是这种时候。你越要磨练自己的心志。老师相信自己的小徒弟,一定能有一飞冲天地机遇。
每天抽出时间练功。不要把自己耽误了,反复练习基础的技巧,将它们融入你的骨髓,是为了更好的忘记它们,你才能更好自如地挥洒演技。还有,老师希望你不管在哪里都不能舍下凌云剑,它是老师对你的希望和鞭策。”
“老师,您放心,我绝不辜负凌云剑之意。”冯晶晶肯定地回握老师的手。
“好,假如你有半丝懈怠,就看着凌云剑,回想你今天在这里所说过的话。还有这个,你拿着,说不定会有用。”叶清瑜掏出一张小纸条放到她手里。
冯晶晶展开一看,上面写的赫然是姜浩君的联系电话和住址,她不由诧异地望着叶老师,他们俩是怎么认识地?
姜浩君就是她曾发掘过的国立电影学院导演系两颗新星中的一个,那天在演艺大厅看见他,就够她吃惊地了,而现在这张联系纸条的出现更是突兀。
“他……嗯……他是我一个老朋友地孙子辈……,前些日子回国,他打了电话,告诉我联系方式……我想你应该有用地……”,在冯晶晶诧异进化到怪异的目光下,叶清瑜解释得稍微有点不自然。
老朋友哇?!
很暧昧哦!
瞬间,冯晶晶地八卦魂不合时宜地被点燃了,以她的演员脑瓜,能即刻想出100个以上有关相爱却无法相守的故事情节,不过她识相地选择不追问,这种事情问另外一个知情人就行了。
倏地,甜美的女声打断了师徒俩的话别,“请b2012次列车的旅客检票进站,请b2012次列车的旅客检票进站。”
冯晶晶不由看一眼候车大厅门口,为什么那两个人迟迟未出现?
她勉强按捺心中的郁郁,拾起郑重的笑颜,“老师,您放心,您的教诲时刻挂在徒弟心上。”
叶清瑜欣慰地拍拍她的肩膀,“我信你。丫头,快和你父母道别吧,该检票了。”
冯晶晶点点头,朝父母走去。
“爸爸。”
冯庆余注视着女儿,心里感慨万千,说又无从说,临了,只说出一句,“什么事?”
“你要多多注意养病,我每个月会寄很多钱回来给你和妈妈用,你们不要再出去外面辛苦,到时候买个电视,在家看看电视什么的,也挺好。”
“晶晶,我们一个月也用不了这么多钱,你把2000元带在身上,父母不在你身边,照顾不到你,你拿着钱,该买什么就买什么,该吃什么就吃什么。”冯庆余眼睛有点微湿,把贴身放好的钱要掏出来交给女儿。
冯晶晶按住了父亲的手,把一张站台票交给他,“爸爸,我要去检票了,你要是看到韩睿康,把这张票给他,我在站台上等着他。”
站台票售出有限制,一张火车票只能买一张站台票,本来这张站台票是给父亲的,但既然韩睿康没有及时来,只好给他了。“那孩子……”,冯庆余叹了一声,把票接过,“你放心吧,我在这,他要是来了,我准给他。你快去检票吧。”
“嗯。爸爸妈妈,叶老师谭老师,我走了,你们保重。”冯晶晶向四人道别,转身往检票口走去,浓浓的失望漫溢心间,韩睿康你开始对我冷傲了?
她经过检票口,回头望,依然没有看到那个爱恋的人,她别过脸,一颗泪突兀地滚落,像在嘲笑她先前的自以为是,你凭什么认为他会对你死心塌地?
她继续往前走,出了检票口就看到b2012次列车,她站在正对检票口的那个车门旁,等待一个奇迹的出现。
三分钟后,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检票口。
“胖大海?!”冯晶晶失声一喊,迎了上去,焦急地问:“怎么是你?韩睿康呢?”
胖大海挠挠头,“冯晶晶,对不起,我叫他来,他怎么都不肯,害我现在才赶到。他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他递给她一个信封。
冯晶晶接过来,忙不迭地撕开,里面是一张浅金色银行卡和一张信笺。
她抽出信笺,展开看,上面只有短短一行字:如果你收下,并且不读戏剧院校,我们之间还有挽回的余地。
她盯着那张纸,足足看了有三分钟,忽而流泪大笑,韩睿康你一定要与我的梦想一争高下啊……
她的反应好可怕,胖大海惊骇地望着她,“冯晶晶,他写了什么?”
冯晶晶止住笑,把头仰起,泪痕犹在,却已无泪意,看上去好似她把泪全倒回眼中一般,她目光坚定如脱鞘剑,似望着凌空中存在的一个点,说:“胖大海,麻烦你帮我转告他……”
说着,她竟撕碎了信封和信笺,随手一扬,那些细白的纸沫宛如骨灰瓮里的灰烬,飘飘洒洒,付尽东风,埋葬了青梅竹马的旧梦。
“……从此萧郎是路人……”
话音方落,浅金色银行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