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冷枭点头,轻抚她的后背,“七,你和老头子讲和了?”
“谁说的?”宝柒梗着脖子,立马又急了,“哎,咱话先说这儿,之前我和他暂时合作对外是为了你。我并没有说要认他啊。”
冷枭沉默了几秒。
余光扫到她急红的小脸儿时,手里的鱼杆一抖,“鱼咬钩了!”
他故意岔开了话题。
对于宝柒和老爷子之间的事情,对于运筹帷幄的冷大首长来说,是世界上最难搞掂的问题,比外面的任何事情都要让他为难。而在这种美好的独处时光里,他不想弄得宝柒不愉快。
有些伤太深,缓和与谅解,都需要时间。
鱼杆一甩,一条活蹦乱跳的鲫鱼就扑腾在了冰雪里。
“呀,二叔,你好厉害!这鱼真的好大!”
宝柒对冷枭,从来不吝啬赞美之词。
当然,这条鱼确实也是她来坐了这么久钓到的最大一条鲫鱼了。她移动开来坐在旁边,伸长了脖子看冷枭从容优雅地从钩子上取下鲫鱼来放到桶子,沉甸甸的心事儿又被钓到鱼的愉快心思给占据了。
收拾好了鱼,宝柒本来以来冷枭还会有第二战,没有想到他竟然不管鱼杆儿了,直接将她紧纳了过去,抱在怀里再次坐下。
“不钓了,咱俩坐一会儿。”
“呃……”
在这风里雪里坐一会儿,太风花雪月了吧?
宝柒没有吭声儿,任由冷枭紧抱着,在一片片飞雪的飘落里,缩紧了脖子躲在他的怀里。这感觉,正如每一次危险的意外来临都被他阻挡在外一般感觉到非常的心安。
这个怀抱,是她最温暖的港弯。
良久,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没有声音的冰上,坐在白茫茫一片的风雪里,宝柒心里却是美好的。好像看到了一朵像极爱情之花的野蔷薇在盛放。
一瓣又一瓣,花瓣缓缓绽开。
在花开的声音里,不知道从何处吹过来的风扬起了她的头发,风中带着男人清冽的香味儿,沁入她的心脾。
吸一口气,真舒服!
宝柒闭上了眼睛,靠在他的胸口。
“宝柒。”
在沉默了许久之后,冷枭低头看着闭着眼睛的小女人,动作十分爱怜地将她的下巴托了起来。
“嗯?”宝柒声音很轻。
凉唇微动,冷枭的指腹一点点拂过她的脸蛋儿,动作宠溺而轻绘,“有一件事,我想征求你的意见。”
“嗯?”
怎么这么严肃?还征求意见呢?
宝柒‘噌’地睁开了一双美眸,昂起头来望着冷枭古井一般幽深的黑眸,眉梢微微蹙起,视线迎上了他的,噘一下唇。
“有事儿你就说呗,又装酷?”
双臂微收,冷枭将她搂紧了一些,下巴不停磨蹭着她的脑门儿,轻缓的语气里夹带着一种似处不想触及她伤痛的犹豫。
“你说小雨点儿想要追根溯源的孤独,没根的感觉……可是你,想过没有?你的亲生父亲是谁,你想过要找到他吗?”
心里一窒,呼吸骤紧。
宝柒原本放松的脸蛋儿,顿时敛结了。
她张了张嘴,想轻松地笑一笑。可是喉咙却噎住了一般,说不出任何话来。
想么?不想么?
这个问题其实非常的纠结。在无数个孤独寂寞的日子里,在寄人篱下的往昔里,她不是没有想过她亲生父亲是谁,想过找到他,他会不会像爸爸那样对她好,可以免她怨,免她烦,免她恼……。
可是,每当想起,又总是被她刻意的回避了。冷奎待她极好,尽管后来知道了她非他亲生,心里有过挣扎和痛苦,但还是待她极好。甚至在最后时刻,不惜以生命为代价来救了她和宝妈。
每一次,当她想要寻找亲生父亲的时候,就会有一种犯罪感,有一个声音在鄙视她——无耻!
血缘真的那么重要么?难道冷奎对她比亲生女儿还要多的爱,不比那个从来不曾存在过她生命的亲生父亲来得更多吗?
“不想。”
两个字,是她的决定。
看出来她的迟疑和困惑,冷枭没有说话。只是专注地盯着她的眼睛,想给她足够的时间来思索。
别开脸去,宝柒的呼吸混乱了好一会儿。与自己内心的波涛翻滚着战斗了许久,她才转过头来看他,缓缓开口问:“二叔,你是不是知道了那个人是谁?”
眸子微微一睐,冷枭迟疑了好久,看着她脸上已经不太淡定的小表情,有些含糊地回答。
“答案呼之欲出,只要你想。”
自嘲地笑笑,宝柒心知他已经调查过了。
吁……
微微勾起唇来,宝柒凉意的视线s入男人的眼底,慢慢的,慢慢的,笑容愈发扩大了。
“二叔,他是谁都不重要。我只知道,他伤害过我爸爸和妈妈的感情,甚至……让他丢了命,一切的源头都因为他。”
她说得很轻,很慢,仿佛她不经意。不过只有她自己才知道,这个不经意的回答里,她的心跳得有多么的厉害。
瞳孔又深暗了几分,冷枭语气有些凝重,“宝柒,这件事……”他在迟疑,他在斟酌,他停顿了好几秒,才接着冷声说:“或许实事的真相,会和你想象的不一样。”
她想象的是什么?
对,在她的记忆里,就是那次爸妈就这事儿的争吵。她知道自己的母亲在外面有人了,而且,还生下了那个男人的野种——就是她。她永远都记得爸爸看到她时受伤的眼神儿,那种宛如跗骨之蛆般的疼痛,让她每每想起来都难受不已,她觉得自己的存在,是一个大大的错误。——这就是她全部的想象。
可是,二叔说和她想象不一样。
顿了几秒,她问:“二叔,真相又是什么?”
眸子眯了眯,冷枭抚她的脸。
他不知道怎么告诉她那样残酷的实事,虽然他自认为宝柒有权力知道她自己的身世,有权利知道她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真相。可是,就连宝镶玉临死都没有勇气说出来的秘密,他不确认宝柒真的能承认。
他能告诉她,她是被人轮丶轩的结果么?
可她如果要找父亲,又不得不知道这个结果。
片刻之后,他问:“七,你想和他相认吗?”
手指颤抖了一下,宝柒揪着他的衣袖,轻轻摇了摇头,末了又突兀地问:“二叔,你说,他会知道世界上有我这个人存在吗?”
冷枭摇头。
心尖上的某处被揪痛了一下,宝柒微微叹息,脸上转瞬又恢复了笑容。
“呵呵,算了吧二叔,过去的事情咱就不提了。我只知道,我的爸爸他就叫冷奎。”
闻言,冷枭把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轻柔地抱着她,小心翼翼的动作像是害怕触到了她的心脏,语气里有着浓浓的怜惜。
“好。再也不提了。”
“嗯。”
她不想知道……
她不想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吗?
已经二十几岁的她,心里从来没有亲生父亲这个概念,每当父亲这个词入脑的时候,具体的形象只有一个人——冷奎。那么,一个有着血缘却无抚养之实,甚至连她的存在都不知道的男人,于她又有什么意义呢?
思绪晃悠了一会儿,宝柒拧着的眉心又舒展开了,一切都是缘份,就这么着吧。
咧嘴笑着,她搂着冷枭的颈子,将脑袋埋在了他军大衣里,不再抬起头来。
心底因‘亲生父亲’撩起的复杂情绪,很快便被四下里的冷风给吹淡了。
放开吧心魔!
两个人紧紧相拥着,在这片满是风雪的结冰湖面上,将绵绵风雪刻画成了一个难以描绘的山水画面。人与大自然紧紧融合在了一起。
这是一种难以复制的美好。
在这一刻——
宝柒想,等到他们老得走不动的时候,老得牙齿掉光的时候,再回望今天的画面,回忆起拥抱在冰湖上的时刻时,一定会充满了甜蜜吧?
——
冷枭的办事的效率向来很高。
当他俩回到冷宅的时候,冷老爷子已经坐在了主屋的客厅里等着两人回来,而完全不知情的小雨点儿也默默坐在他的旁边。
看得出来,对于这个突然冒出来对她极好的老爷爷,她有些害怕,又有些好奇。
这……
宝柒杵在门口,心里惊了一下。
大手扶着她的腰,冷枭正色着脸,将她拉了过去,一起在沙发上坐下来。
一家人坐在一块儿,有点家庭会议的感觉。
冷枭冷冷瞥向老爷子,等着这位冷氏的大家长发表他的感言。
咳!
查觉到儿子的目光,年过花甲的冷老爷子心尖突了了一下,先让勤务人员给每个人都上了茶。然后才屏退了客厅里的一众人,单单只留下了他们几个。
这架势,好严肃。
宝柒静静坐着,微微垂首,不吭声儿。
咳!
再次‘咳’了一声,冷老爷子清了清嗓子,目光扫过宝柒,又看了看懵懂的小雨点儿,缓声说:“大家今天都在这里了。就这孩子的事儿我说一下。……她的身世我已经知道了。而你们俩的意思,我个人也赞同。”
停顿片刻,他又将旁边的小雨点儿抱了过来,坐在自己腿上,满是皱纹的手抚着她的发辩儿,继续回忆。
“当年,是我亲自派人送她母亲和姥姥去m国的。至于后来发生的事情,我慢慢地就疏忽了,甚至都不知道有这个孩子。”
不知道有她存在……
宝柒心里荒凉了一下。
而小雨点儿完全弄不懂大人在说什么,不过她却感应到了严肃的气氛,似乎也知道大家是在说她,小眉头紧紧地蹙了起来,有些紧张地向宝柒望过去。
对上她的目光,宝柒鼓励地冲她点了点头。
小雨点儿懂事儿的垂下了头去。
冷老爷子说:“孩子现在的情况我都知道,不管她姓褚,还是姓冷。不管她是跟着你们,还是跟着姓褚的小子,或者回冷宅来抚养,都没有问题。总之,她是我冷家的子孙,有我老头子在一天,就不会亏待了她。”
斩钉截铁的发言,算是他的表态。
他这么开明了么?
嘴角轻轻扯了扯,宝柒埋着头,想笑又没有笑出来,动作和表情都有些僵硬。
接下来的时间,冷老爷子又说了许多话,大多数都是冷家的家常,没有什么重点。不过说来说去,他主要的意思还是希望宝柒和冷枭能够住回到家里来,让他能经常看到大鸟和小鸟,尽到爷爷的责任,也不让孙子缺失长辈的关爱……
宝柒静静地坐在冷枭身边,没有说话。
瞥她一眼,冷枭替她拒绝了。
虽然她什么都没有说,但是他却知道,她还没有完全放下对冷老爷子的成见。
而且,现在两个人正在关系和缓的上升期,在他看来,其实不太适合住到一起。宝柒的性格太直接,老头子又有点封建的大家长作风。两个人都有同样的倔劲儿,一旦相处在一块儿,不说其它,单从孩子的教育问题都会引发家庭矛盾,反而不利于矛盾的化解。
所以,住到一起,还需要时间。
因此,绝对不会是现在。
儿子的决定,让老爷子的脸都黑了。
在冷宅吃过了晚饭,尽管看到老爷子横竖舍不得孙子又憋屈的样子有些难过,冷枭还是执着带着一家老小离开了。
不过,临走之前他却答应了老头子,每周至少会带着媳妇儿和孙子回来一次。而老爷子自己也可以随时去鸟巢里看他的孙子,或者小住一段儿都没有问题。
这么一来,板了晚上黑脸的冷老爷子,脸上总算和缓了下来。
其实,他住在哪里都不是问题,问题关键是能不能和儿子孙子在一块儿。
如此交待,对他来说,已经是最好的台阶了。
——
鸟巢。
虽说只是短暂地离开了几天,宝柒却觉得好像许久都没有回来过一般,看着熟悉的一样,眉梢飞扬。
回家的感觉,实在太好了。
一夕之间,一切的是是非非似乎都过去了,现在的她完全被幸福包裹在中间,放着行礼,看着儿子,看着闺女,握着冷枭温暖的手,心情轻松得像在放风筝——飘啊飘,荡啊荡。
安顿好了一切,她笑着问:
“二叔,快要过年了,咱们要不是也要准备点儿什么东西啊?办点年货?或者写两幅春联什么的?”
这个年不一样,她相当重视。这是他们结婚后,他们的孩子出生后的第一个大年。虽然除夕大概会在冷家老宅里去过,但是鸟巢还是需要热闹一番的。一想到刚才回来路上见到的华灯溢彩,春节喜气,宝柒心里便暖融融的舒坦,想把鸟巢弄得年味儿重一点。
点了点她的额头,冷枭宠溺的说:“抽时间去拍婚纱照吧!”
说完,他看着屋子里的摆设,拉着她的手指点能摆放婚纱照片的地方,细微末节的描绘着,好像两个人的婚纱照片就摆放在了那里一般。
“唉,二叔,我觉得咱俩还真没有合影呢?”
跟在他身边儿,宝柒不停的点着头,看着仿佛在指点江山的男人,这时候才回过味儿来。
在长达几年时间的地道战里,两个人一直遮遮掩掩的过着地下情侣的状态,还真没有光明正大一起去照过一张像样儿点的照片。
几年时间啊,不可思议!
因此,对于拍婚纱照,她又多期待了几分。
没有一个女人不喜欢和心爱的男人一起去拍婚纱照,留下和美的一幕。那种共赴爱情盛宴的感觉,更没有人会去排斥。
摸着下巴,想到向来习惯了板着脸的男人,拍婚纱的时候会摆出什么样子,宝柒笑容绽放了,期待感又增强了几分。
不过,话又说回来……
“二叔,你有时间去拍么?”
她知道,年底部队的事儿多,又是各种大小的军事会议,又是年终各种的总结,又要去基本部队慰问,又要筹备年后和a国的联合军演。这些都够他忙乱的了,哪儿还有时间去拍婚纱?
眉目敛了敛,冷枭将小女人扯过来靠在自己身上,勾着一抹笑意,“当然有。”
挤眉弄眼地看着他,宝柒心里甜丝丝的,长长叹了一声儿,“二叔,我觉得咱们的日子,剩下来的……全是幸福了!”
眸子含笑,冷枭看着她不答。
宝柒蹙眉:“不是么?我说错了?”
“废话!”高出她一个头多的男人,低下头来撞一下她的脑门儿,一个字一个字再对她的话做了总结。
“宝柒,我答应你,接下来,全是幸福。”
“哇啦——哇啦——”
一个大嗓门儿的哭声很快就从楼上传了下来。将两个正腻歪的男女震惊了。
歪着头的宝柒,笑容敛住了。
“二叔!”眉头挤成一团儿,她接着又哼唧一声儿,“不幸福的事儿来了!”
“傻妞儿,儿子哭,也是幸福!”刮了刮她的鼻头儿,冷枭笑着拥了她的腰,“走,看看儿子去”
“嗯。”
儿子的哭声儿,也是幸福……
宝柒想,这话有点儿扯。在婴儿房里抱着哭过不停的小鸟少爷,她像所有当妈的人一样,除了心疼,真的没有觉得幸福。
不知道小东西究竟怎么了,宝柒左右哄着他都不听,还是哇啦哇啦地哭过不停。
“喔喔,小鸟乖,你到底怎么了?跟妈妈说说。”
奈何,小鸟不会告诉他。
除了哭,他还是哭。
“太太,刚才小鸟少爷还好好的。这孩子向来不太爱哭的……这会没n,没拉,没饿,不知道怎么就哭了!”
育儿师搓着手,脸胀得有些红,说话小心翼翼,“我猜估计是突然回来换了地方,他有些不适应……”
瞥她一眼,宝柒看着她的紧张,谅解地笑了。
“没事儿,小孩子哭哭很正常的,增加肺活量嘛。”
冷枭没有说话,直接将两个育儿师叫出去了。
接着,他又将躺在婴儿床上乖乖不作声的大鸟抱了在了怀里,转头向宝柒支招儿。
“宝柒,我在书上看到过。孩子有时候哭,是在寻找母亲的r丶头,你喂她奶试试。”
恶狠狠瞪他一眼,宝柒直想笑。
“我的二爷,咱哪里还有奶?”
“错!”冷枭严肃了脸,“寻找r丶头是孩子需求父爱的本能,他们回到这里,要感受母亲的爱,懂?”
“为啥大鸟不哭?”
冷枭皱眉,说得一本正经:“咱家大嵬子像老子,喜欢装!”
噗!
有这么说儿子的么?
宝柒笑着捶了他一下,“我看不是,大概小家伙过够了整天吃吃喝喝睡睡nn的日子了,他啊,想要出去闯荡江湖了。”
不过她的话虽这么说,看着哭过不停的小鸟,她还是按冷枭说的做了。坐在婴儿床上,她撩b上衣起来,动作小心地将尖端送到了儿子的嘴边儿。
“来,小鸟,喂乃乃了!”
哭得抽了一口气儿,小鸟少爷不知道懂了没有,反正是闻着味儿了,乖乖地含了就吸了起来。咂巴了几口之后,他就享受地闭上了眼睛,虽然小鼻尖儿还红通通的,不过真的缓过那阵哭劲儿了。
如此一来,冷大首长得意了。
“你看,老子说得没错吧?”
宝柒‘啐’他一下,“得了吧你!好像你多了解儿子的心思一样?”
“当然。”冷枭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