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万健卒,声音还不如我响亮。”李恪不满地瘪了瘪嘴,“台上何人?你等识得么!”
“监军!阴荷华!”
震耳欲聋的嘶喊声,李恪总算露出点满意的表情。
“监军荷华,职同与我。我主军,他主法。法者,军之志也,可为,不可为,皆其一言决之。”
李恪笑着拍了拍扶苏的胳膊“制曰,擅吟《诗》者,弃市。《无衣》乃秦风,出于《风》,自于《诗》,吟,弃市可也,故你等不愿吟。何也?惜命也。”
“命只有一条,惜乃人之常情,可谁又能回答我,上有令而不尊者,何处?”
营里一片死寂。
李恪的笑容越来越淡,眼神越来越凝。他扫过军阵,猛暴出一声高问。
“军中法度,虽死地而上命之,不往,何罪!”
死寂之中,暗波涌起,李恪感若未见,一抬手将启夏出鞘,斜指在地面。
“武!”
“臣下在!”
“秦军法度,虽死地而上命之,不往,何罪!”
“斩!立决!”
“监军可称上否?”
“与将主同,乃军上尊!”
“监军言吟,而营中无诗,称不往否?”
“明令而不尊,同振鼓不前,金鸣不退,不往也!”
“既如些,该何罪?”
“斩立决!”
军阵一瞬便炸了!
柴武冷笑一声,扬剑一挥。混迹于军伍之中的白狼营出列聚集,侍从们纵着战马疾来,一翻鞍,把缰绳交在骑士们的手里。
甲胄齐整的骑士们翻身上马,只一眨眼就列出冲锋的战阵。锵锵锵锵,直刀出鞘,人马齐谙,杀气盈野。
扶苏急急拖住李恪。
“恪!这是两万将士,你打算皆斩了?”
李恪根本就不压声音,轻蔑一笑“将有令而不尊,刀架颈而不战,这种军卒,要来何用!”
扶苏急得眼冒金星“夏奴!不,夏民!”
李恪故作好奇“夏民怎么了?”
“他们离宗背祖数代之久,归夏时短,不曾闻《无衣》之歌岂不正常!”
“哦?”
“初学之人自然显得笨拙,我唱两遍,老卒再带两遍,自然顺畅!”
他拼命给苏角使眼色,苏角福至心灵,大踏步扶住护栏“你们这些蠢货!不会唱,监军就教你们唱!你们……你们开口才能学得,连口都不开,何时学得!”
机灵的早听出话里意味了,行伍中呼啦啦跪倒一片,一个个面红耳赤,视死若归。
“我等愚钝,定用心向学,将军息怒!”
“将军!息怒!”
李恪摇着头回了碑楼,踩着楼梯,漫步登阶。
断断续续的《无衣》之歌已经响起来了,领者清朗,应者犹疑。
但犹疑正以飞快的速度消散。
无衣是秦军之魂,歌着无衣,他们便能看到数百年大秦将勇,慷慨悲歌!
秦人的血不能拒绝这样的荣耀,而受他们感染,陌生的被华夏遗弃日久的夏民新兵们也渐渐感受到这首秦风所蕴含的无上力量。
歌声高亢,声震四海!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李恪长舒了口气,轻轻靠在碑楼光滑的楼壁上。
“唱吧……知其必死而欣往,乃强;尊于将令而悖法,乃忠。若是无这样一支忠强之军,扶苏……以后要怎么登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