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没吃过冰镇的糕点耶……”
北武当并不炎热,所以,只有冰镇酸梅汤之类的,宫女们也没怎么做过冰镇的东西。
一个时辰之后,饭菜已经上桌了。小道童们端着菜肴鱼贯摆好。
鹿r丝,豹r丝,红烧野山j,三种秋野菜,中间,一大盘糕点,正是用冰雪做的,宏儿拿起勺子尝一口,清甜可口,急忙喊:“太后,快吃饭耶……”
罗迦也看着床上还是侧身躺着的女人,他就站在她身边,柔声道:“吃饭啦。起来吃点吧。”
芳菲再也装不下去,还是戴着眼罩,闷闷地坐起身子。
“呀,太后看不见耶……我来搀扶太后……”
“不用,我们把桌子放到这边……”
罗迦一伸手,已经将桌子端起来。床很宽大,如北方人的炕,芳菲往里面挪,床就放在中间的空处。
宏儿兴奋起来:“啊,这样吃饭真好玩,又暖和。”
“你看,这样不就很舒服了?太后也会很方便了。”
他一边说话,一边看宏儿,他依偎着芳菲,mǔ_zǐ俩穿一样的衣服,甚至床下面,是一样的软鹿皮的靴子,脸上,也都是那样红彤彤的,只不过,孩子的红是因为兴奋,而芳菲的红,掩藏在眼罩之下,谁也看不出来是什么。
甚至他自己,也是穿着那样的熊皮,只是已经褪色了,看不太出来,还有外面藏着的软鹿皮靴子,都跟她们mǔ_zǐ一摸一样。
鼻端里都是饭菜的香味,眼罩的白布其实很朦胧,并非是那么根本看不见。可是,她依旧坐着,一时,竟然手足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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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迦也微微手足无措,甚至端饭给她的时候,手也微微发抖。
她不想看到自己!
他当然知道,她为什么一直要装昏迷不醒!
小孩子无法察觉大人之间的暗潮汹涌,兴高采烈的:“太后,真好吃耶……你尝这个……”
他一个劲地给她夹菜,很快,她的碗里便堆得小山似的。
她一点儿也没吃,也不饿,只淡淡道:“宏儿,我有点不舒服,不想吃。”
然后,自己摸索着,很快倒在了里面的角落里。
罗迦只默默地看了她一眼,孩子也看了她一眼,但是,还是没有发觉有什么不对劲,因为太后的声音那么温和,说话的时候,还带着笑意。
“太后,这个冰镇糕点,真的很好吃……你真不吃么?”
“宏儿,等太后好一点儿再吃好了。现在,她的头受了点伤,不适宜吃太冰凉的东西。”
小孩子更是毫无芥蒂,因为,罗迦已经给他挑选了许多他最爱吃的菜——其实,本来这些菜肴,他都很爱吃,一个也是不挑剔的。
这一顿饭,和罗迦一起,简直吃得兴高采烈。
罗迦心里虽然微微酸楚,但是,好歹听得她开了一句口,竟然也觉得兴奋,只陪着孩子玩耍,讲故事,忙得不亦乐乎。
直到孩子玩累了,上床睡觉了,他看窗外,也彻底黑下来了。
床上的女人,也睡着了的样子。
他打猎一日,也很累。
屋子已经安静,整洁,门闩也已经完全c好。他熄灭灯火,悄然地走到她的床前。
黑暗中,她微微侧了侧身子。
他无法压抑自己的情绪,忽然伸出手,狠狠地捏着她的手。
她的手动了动,本是要抽回去的,但是,抽不动,便没有再挣扎。
黑夜,静得那么出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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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厚的木屋子里,传来外面呼啸的风声。
“芳菲……我给你做獐子r炖苹果干吃,好不好?”
黑暗中,没有人回答他。
只有外壁沙灌里的香味,咕嘟咕嘟,熊r汤换成了獐子r。甚至宏儿都不知道——他在暗夜里,老脸发烫,觉得自己是个无耻之徒——当然不敢当着那样的孩子,更不敢让孩子知道任何的蛛丝马迹。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孩子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他现在还小,还不能明白,眼里心里,只有他的父皇——念念不忘的,也是他的父皇。
自己,岂能伤害他?
甚至都是等孩子睡着了——等孩子以为自己是去外面的道观后,才悄然绕道,又回到这里的。
不,自己绝不可能离开这个房间!
绝对不会!
他的声音更低更温和:“小东西,喝r汤好不好?很好吃的。还有冰点,我也给你留了一份,再不吃,就要融化了……”
芳菲扭过头去,不是不吃,而是根本不饿。之前吃得太多了,鹿r丝,野猪头,估计都还没消化干净呢!
他当然早就知道哪些被消灭掉的东西去了哪里,不用想,一看就知道了。他难道还不了解她么?
他心里暗暗地压抑着一种要爆笑的冲动——是欢乐的,开心的那种狂笑,但是,他还是没有笑,强行咬住嘴唇,柔声道:“那,明日再吃?”
还是无人回答。
他再也忍不住,翻身上床,什么君子,什么孩子,统统忘记了,也不想记得了,只是搂住她温暖的身子,轻轻抚摸她手臂上的伤痕,再也没有说半句话。
她也没有说半句话。
也没有挣扎或者抗议。
仿佛自己从来就不认识这个人——或者说,自己从来不知道这是梦里还是现实。但是,这些都不重要。
敢不敢爱13
只有一个在漫长的孤寂岁月里走过的女人,方明白的那种寂寞和渴望——人人都是血r之躯,而非土木草石,无情无欲。
这样置身在一个男人温暖而宽大的怀里,是多少次午夜梦回时渴盼过的?
只是期盼得太久太久,事到临头时,反而麻木了,彻底麻木了。就在自己和弘文帝在先帝陵墓之前为了那个孩子做生死辩论,争吵,决绝的时候,就已经彻底麻木了。
甚至当时就已经赌气——即便没有他,这天下也有其他男人!自己也会找其他男人!
四只脚的动物稀罕,难道两条腿的男人还能稀罕么?
糊里糊涂里,也不是没有妥协过的,纵然是弘文帝——纵然是他一起吃饭一起看望孩子的温存时光,也曾让人小小的安慰。
就因为如此,一度,甚至想忽略道德,忽略身份,忽略情感和精神上的妥协——就只是为了一双拥抱的手。
每个女人,最终需要的,都是一双拥抱的手。
有人罩着自己。
却不料,终究还是不能。
深宫漫长,永远只得一个人。
自己的坚持,弘文帝的不坚持……就如两个落水的人,彼此只要再努力一点儿,就可以彼此靠近,拉住对方的手,却不料,在最最临近点,两个人都用完了力气,同时放手了。
等到她清醒的时候,彻底斩断了这一切,也斩断了一切可能重复发生的温情厚意。
“芳菲……这些年,你真是吃苦了……唉……”
他常常一声叹息,低低的。
她却忽然在他怀里,不可抑止,泪流满面。
敢在谁面前承认自己痛苦呢?
独断专横的冯太后,无情无义的冯太后——一国之内最有权势的女人,谁会认为自己是在吃苦呢?
她的眼泪很快湿润了他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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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眼泪很快湿润了他的胸口。
他就如小时候一般拥抱着她,仿佛是自己小小的孩子,受尽了委屈,除了自己,再也找不到任何可以倾诉的胸口,再也找不到任何可以倚靠的肩膀。
再强的女人,都会在男人面前示弱——只是需要看那个男人究竟是谁俄而已。
风起,呜呜呜的,正好将她的哭声遮挡,不怕宏儿听到。她肆无忌惮,掩面痛哭,整个人几乎都趴在他的胸膛,一言不发,仿佛是一场梦魇,仿佛在梦中才有的轻松——再也不用顾忌任何的道义的束缚。
甚至,不用顾忌在儿子面前的羞耻。
他也眼眶濡湿,只是抱紧她,听着她的哭声和风声一起,传得很远很远,一声声的,令人心碎。
哭吧,芳菲,好好的哭一场!哭了就好了。
玄武宫。
弘文帝狩猎归来,大获全胜,随从们抬了整只的老虎,黑熊,鹿子,麂子,獐子等等野物开始整治,整张整张的皮毛下来,露出肥美的r。
秋季,正是动物们最最肥美的时候,它们饱食了各种丰厚的秋果。尤其是熊瞎子,它们最喜欢在繁茂的老丛林里寻找野生的蜂蜜吃,一抓一把,吃得肥肥甜甜的,身子比往常胖了一倍不止。一剥开熊皮,甚至能清楚地闻到那股蜂蜜的香味儿。
成排的架子上,正在烧烤各种野味。
一坛坛的美酒,正在陆陆续续地搬上来。
弘文帝狩猎三日,在极限的运动奔跑里,显得前所未有的精神,一扫昔日的颓唐凶狠之气,兴高采烈地看自己的收获。
太监给他斟一杯温酒:“陛下,这次狩猎完毕,是不是该启程回平城了?”
“哈哈,是该回去了,耽误这么久了。今晚,设宴一次,明日休整,三日后,就回去。”
老太监魏启元松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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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文帝环顾四周,眉头微微皱起来。算算时间,今日怎不见宏儿来请安?
他心里藏着一股怒气,已经越来越无法压抑了。难道是冯太后不要他来的么?这些日子,宏儿请安的次数越来越少,难道自己说减少次数,她就干脆不让宏儿再来了?
他隐隐地压抑着怒气,只在等候,等宏儿主动前来。
可是,等了许久,他的目光也张望了许久,门口还是静悄悄的,没有任何通报的声音。仿佛压根儿就没人知道,小太子今日该来请安似的。
就连他旁边站立的魏启元,朱均等太监也拿不准他的心思。这个陛下,这两年变得厉害,以前心思都够捉摸不定了,现在更是让人不能猜透他的内心。
伴君如伴虎,几个人又敢太过啰嗦?
正在这时,忽然听得一声通报:“米贵妃和小王子参见陛下……”
弘文帝刚刚一喜,以为是宏儿,一听通报,脸立刻沉下去了。
米贵妃已经抱着儿子进来,后面跟着几名奶妈宫女,她一身新衣,抱着儿子:“皇儿,给父皇请安……”
弘文帝淡淡的:“你们先回平城吧,明日就走。”
米贵妃吃了一惊:“陛下,何故如此匆忙?”
“已经耽误了一个多月了,朕三日后也要启程了。”
米贵妃还试图说几句:“陛下,就让皇儿跟您一起走吧……”
要知道,小王子和他的父王一起回平城,那是多威风的事情啊,以前,只有小太子一个人享有过这样的威风。
弘文帝宫廷里生长,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心里忽然异常不舒服,这个女人,也真是太过贪婪了,为什么时时处处,都希望自己的儿子和小太子是一样的地位?
如果王子都和太子一样地位,还要太子干嘛?
他怫然道:“你不必多说了,明日你们先启程,有八百侍卫护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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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怫然道:“你不必多说了,明日你们先启程,有八百侍卫护送。”
米贵妃再也不敢多说,急忙谢恩:“臣妾遵命,臣妾遵命。”
她抱在怀里的小王子,这时嘴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她灵机一动,急忙道:“哦哦,皇儿,快给父皇笑一个,陛下,皇儿已经会笑了呢……”
弘文帝此人就是这样,一发起脾气来,就不可抑止。他哪里还有心思看小孩子笑不笑?儿子那么多,一个两个的笑不笑,关得了什么事情?
他心烦意乱:“下去吧,都下去吧。”
端了酒杯,闷闷地喝一口。
米贵妃见他瞧也不瞧儿子一眼,心里还是忍不住的担忧。
跟着弘文帝这么多年,她不可能一点也不了解这个凉薄的丈夫——从自己倒李玉屏,再到现在的王子公主们……他整日都在忙着政事,勤奋,c劳;但是,脾气越来越坏,性子也越来越凉薄,跟任何人都不太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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