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沅说,其实赵适康过来的凑巧,那时战事爆发,在过来的路上太乱了,那天大世界被扔了炸弹,南市还遭遇大火,除了租界以外,外面兵荒马乱。
赵适康心惊胆战又着急来找水灯,谁知在路上犯了心梗病逝了。
等岑沅的人接到赵适康,身子早已凉了许久。
岑沅知晓后,派人将赵适康的遗体还是被运回苏州,瞒了这么几个月滴水不漏,水灯一点都不知晓,就是怕她知道了会受不了。
水灯没有继续听岑沅说什么,犹如魂不附体,她一人走了出来,灼心的感觉越发越强烈,大街上很嘈杂喧闹,她被隔绝在自己的世界里面,置若未闻。
她就这么一步步往前走,很彷徨,也不知道回哪儿,这里又没有她的家,她的家在苏州。
对,在苏州。
她该回苏州的。
她早该走了,她要是有些勇气,就算自己被岑沅弄死了又怎么样,好歹也和舅舅死在一起,还有哥哥陪伴,如今受困于岑沅,连舅舅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现在,就连哥哥也不要她了,剩下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儿,一个亲人都没有。
水灯一直恐惧的就是自己真的被抛下了。
岑沅在她后面也一步步跟着,见她魂不守舍,险些要被街上来往车子撞。
他迅速过去将她拉到一边,“小心。”
水灯见他紧紧抓住自己的手腕,“放开。”
岑沅不肯放。
他又问:“你要去哪里?”
“我要回家,找我舅舅。”
“你先冷静下,改些日子再去看你舅舅,到时候我亲自带你去,外面这么乱,你一个人过去很危险。”
又是这样的话,之后,她又要被他困多久?
她连舅舅死了都不知道,连头七都没有好好守着,在他遗体边哭得机会都没有。
岑沅有什么资格瞒着她,有什么资格?
“为什么要你带我去,我们有什么关系?”她眼神空洞,抬着头直视他。
他最怕她说这样的话,没有一点顾忌,像一只即将要出笼的鸟。
岑沅知道她此刻必定很伤心,只好先安慰,“只要你愿意,我们就结为夫妻,我发誓以后绝不会辜负你,婚礼我会给你最好的,后半生我来照顾你。”
他眼神很认真,语气甚至带着些乞求。
她想,这人居然想要和和她好好过日子,他在痴心妄想,白日做梦吗?
水灯没有力气和他吵,只觉得心口焦灼,喉头有些腥甜,如果可以,她这辈子再也不想和眼前的这个人有任何瓜葛,她想躲得远远的。
她疲力竭,开口道:“你以为我还会那么天真吗?你以后要对赵家做什么就做什么罢,我再也不会妥协,你要杀要剐,随便你,我只想跟你从此一刀两断。”她甩开他的手。
岑沅没有阻拦,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他心中想着,总有转圜的余地,此刻逼的太紧,她一定会出事。
水灯往前走了两步,喉头的腥甜喷涌而出,一抹血红从嘴角涌了出来,之前她一直强忍克制着,直到和岑沅说完话,终于气血攻心,扛不住了。
她腿一软,眼前发黑……
昏倒前,她想会不会紧随着舅舅一起走了?
要是走了也好,没有人可以困住她了。
自由,仿佛近在咫尺。
……
“岑沅,你有什么资格关着我!”楼上的女人把屋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叮铃哐啷”的东西碎了一地。
楼下阿香听到了动静,拍了拍胸口。
水灯那天在街上昏了过去后,仅在医院住了一天就被岑沅接回了贝当路。
岑沅见她郁怒忧思过度,只请医生上门诊治。
水灯一开始是没力气走,没想到等她恢复好了,竟然连门都不能出了。
她被困住了,所以才闹了这出。
紧接着,在楼下仔细听着壁角阿香,看到岑沅从楼上下来了,见他脸上脖子上有些许抓痕,袖子上有些渗出来的血迹,应该是手被什么东西割伤了。
阿香焦急地迎上来问岑沅:“先生啊,赵小姐天天这样砸下去,伐来塞(不行)的呀。”
她心想,这赵小姐平时斯斯文文的,对她这个佣人也挺好的,但发起疯来,什么都乱砸一通,还这样闹了好几天,不知道怎么就这样了,太可怕了。怪不得岑先生把她关着,应该是怕她出去乱伤人。
岑沅左手捂着另外一只手上的伤口,面色恢复了平静。
他说:“她心里有怨气,撒撒气也是好的。”
阿香见他一点都不生气,心想这两人是不是都是十三点,天天砸东西,还是值钱的东西,就这么轻飘飘来一句话。
她实在不懂有钱人的想法。
阿香不再多问什么,有眼力界的去找纱布给岑沅。
水灯又被困在这里了,她和岑沅闹得不可开交,她不止连房门都出不去,进阳台的玻璃门被封住了,连阳台旁边的那棵耸立的树都被岑沅叫人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