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袁绍点了名的袁尚暗暗白了郭图一眼,然后毕恭毕敬地答道:“方才接到外兄来信,声称入冬以来,并州多地遭到袭扰。北边雁门、云中、五原、朔方都有鲜卑入寇,州中一些南匈奴部也趁火打劫,而上郡、西河等地亦多次遭到贼人抄掠,疑似西凉贼所为,加上黑山一带贼人复起,并州兵左支右绌苦不堪言,特来向冀州请援。”
面对如此不佳的消息,袁绍邹起眉头冷声问道:“此事为何不早报来?”
“这……这……”
袁尚支支吾吾地难以回答,其实他接到高幹的信已经有两天,此信也非是正式的公函,而是二人之间的私信。
高幹的这份信与颜良的这封内容就大相径庭了,其中除了诉苦就是求恳。
或许是受到小冰河时期的影响,今年冬天特别地寒冷,北方草原上的寒气冻得连待久了的胡儿都忍受不住,不少人畜冻死冻伤。
没了牲畜,缺少粮食,古代草原民族的作风也就相当直接,往南去,到更富庶的汉人那儿去抢。
尤其中部鲜卑出了两名强横的领导者,分别是檀石槐之孙步度根,以及鲜卑支族首领轲比能,二者一直在竞争中部鲜卑众多部族的领导权,在南下抄略时也存在竞争关系,卖力得很。
趁着秋冬时节“黑山贼”重新起复,一些并州兵马被牵绊住的间隙,步度根和轲比能像是商量好的一样,同时南下。
一时之间,东至雁门西达朔方,到处都是往来肆虐的鲜卑人。
祸不单行的是,一直零零散散盘踞在雍凉并三州交界地带的西凉贼寇嗅到了并州虚弱的味道,也时不时派兵往上郡、西河郡抄掠,让原本就对上郡、西河不能完全把控的高幹伤透脑筋。
同时,一些散居并州各地半农半牧的南匈奴部族也隐隐间有些不稳的动向。
内忧外患之下,高幹再也支撑不了,向与他关系不错的袁尚写来私信求援。
至于高幹为什么不写公函而走私信,正是因为他在黑山贼之事上已经受了袁绍的批评,若是把并州无力应对外患的消息公布出来,少不得又会受到来自邺城上上下下的攻讦。
若是袁尚愿意担待一些,找些名目派些兵马援助,至少能让并州的局势不那么难看。
高幹还期盼着若是拖到开春天气渐暖之后,胡人和西凉贼也会消停下来。
而作为回报,高幹暗中许诺在继嗣的问题上,站在袁尚这一边。
故而袁尚接到私信也是留置不发,只是与几个心腹暗中商量对策。
见主上被问住了,主簿李孚连忙起身解围道:“公子得报之后也是忧心如焚,立刻命我等整理并州左近可供调遣的兵力粮秣,拟定一个救援的方略来,以便呈供大将军定夺。是我等才智低下,迟迟未能完成,我等有罪!”
“是是是,儿臣是想要拟出个方略再告诉父亲。”
袁绍看了一看虽躬着身却镇定自若的李孚,又看了看一副理所当然表情的爱子,心里叹了口气,嘴上却也就轻轻揭过,问道:“并州情况如何?危不危急?”
袁尚答道:“根据外兄所言,今年的鲜卑人闹得有些凶,西凉贼也愈发放肆,情况有些不妙!”
袁绍面沉如水,冷哼道:“哼!元才这小子一点儿长进都没有!好好的一个并州,在他手里成什么样子了,还让不让人省心!”
见场面有些不堪,身为臣僚之首的逢纪出列道:“事已至此,并州不得不救,臣以为,与其发其余兵马,倒不如用常山兵。且颜立善也自请移驻曼柏,以其之能,定能立刻缓解并州之困。”
淳于琼也附和道:“度辽将军用兵有术,前度驰援幽州便屡屡击退鲜卑,区区中部鲜卑想也不在话下。只是颜立善原兼常山大郡,令其移驻曼柏之时还当另增官爵为宜,以免有慢待功臣之嫌。”
阴夔道:“臣下与颜立善一路行来,也曾拿朝廷封赏之事相问,其对曰官爵非因明公所授,不敢私受也。明公不妨趁此机会,为颜立善再请功定赏,想必其人会欣然而受。”
袁绍微微颔首道:“嗯,吾正有此意,友若,你素典选务,以你之见,当为颜立善请何官爵?”
位列辛评之后的一名四十来岁清隽文士起身应命道:“下吏以为,颜度辽在常山任上兢兢业业,文武二途皆有建树。不若转兼五原太守,依常例主持北方诸胡的讨抚事宜,若有战事可节制周边郡县。”
说话之人荀谌,字友若,乃是荀彧的兄长。
眼下荀彧是为曹操所举的守中书令,朝中之政悉数要经他处断,前些时日来往于许都和常山的使者所携诏书,就有传言是出自荀彧的手笔。
故而荀谌目前在冀州的境遇十分尴尬,毕竟荀彧当年也曾被他召来冀州,却只是待了不久就辞别而去。
这一两年来,荀谌都奉行着少说话少出错的原则,与旁人也少交往,几乎变成了个透明人。
此刻若非袁绍相问,荀友若多半也不会发表意见,但被问起后,给出的答案也中规中矩,让人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袁绍盯着荀谌看了半晌,见荀谌始终目光下垂保持着谦卑的态度,看不出任何端倪,便转开视线道:“诸位以为如何?”
逢纪道:“常山乃近十万户的大郡,五原才不过数千户,两者有如云泥之别,还当在别他处多加找补才是。”
袁绍点点头说道:“那依汝等之见,该从如何找补?”
这个问题却不好回答,说少了怕得罪颜良,说多了却也怕令袁绍不快。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沉默半天,才由主簿陈琳道:“前时朝廷欲为度辽将军封侯之事,颜立善可是一直未能接受,不若明公再度上书为其请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