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张机如此一说,颜益显露出不可思议,又透着些许欣喜来,急着追问道:“张君此言可有什么凭据?”
张机捋须笑道:“你可是忘了我这几天在做什么么?”
颜益稍一思索便拍着脑袋道:“啊呀!是我忘了,张君在为司马仲达的妻兄治病,想必是从那张元祐处探知了什么端倪?”
张机道:“作为一个医者,对病人望闻问切乃是基本要务,我势必要问一问他因何劳累导致脾虚生寒,你倒他怎么说?”
颜益抓耳挠腮道:“我怎猜得到,张君就莫卖关子了。”
张机道:“张元祐此人并无什么心机,亦或是养病期间长期与我相处,我只随意问了问,他就将他们为何从河内来到河东的原因一一道来。
却原来这司马家的小子是因为拒绝了曹司空的征辟,假托中了风痹出外求医以避祸,实际上他们一行人中司马仲达才是名义上的病人,而张希只是送行的时候太过劳累又受了风寒而已。”
颜益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这司马仲达也是够奸猾的,什么风痹,我看他可精神得很,前几日还与我一起去山中射猎呢!”
一旁的魏延无情补刀道:“正是,我本以为公利的射术够臭的了,没想到司马家的小子射术比你还稀烂!”
颜益一脸黑线道:“我们哪能与你这个莽汉比武艺,不过我总算是压过了司马仲达一头!”
魏延小声比比道:“半斤八两,一样臭!”
颜益却不愿再与他胡搅蛮缠,问道:“那以张君之意,司马仲达短时间内是不会回返河内咯?”
张机道:“何止是不会返回河内,你猜猜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是哪里?”
颜益从张机的话语中听出不寻常来,用十分不确定的语气道:“难不成……难不成是常山?”
张机笑道:“公利猜对了!正是常山!”
“啊?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司马仲达总是与我虚与委蛇,他竟然正是要去往常山?!”
张机道:“是了,他前些时日频频收到杨季才、司马子华、荀公高等人的来信,屡屡提及常山的变化以及六山学院的情况,心生向慕之心,正好发生了拒绝征辟之事,便起意前往常山投靠族兄司马子华。
而且,据张元祐所言,此次常山之行还有司马仲达之父故京兆尹司马府君的授意。”
颜益也是心思聪敏之人,当下就反应过来,说道:“司马府君长子见在曹孟德幕下为吏,他又派次子前往冀州,乃欲效颍川荀氏之故伎尔?”
张机道:“我只是一介医者,此中关窍并不精通,怕是不能给公利更多建议了。”
颜益朝张机郑重一拜道:“全赖张君为我开惑啊,不然我还不知道要被这司马小子耍到什么时候!”
得了张机的提醒后,颜益心中大定,之后再与司马懿交往的时候便绝口不提什么邀请,只是谈些时政大势,且反过来频繁向司马懿发问,以之考校此人是否有真才实学。
司马懿倒也并没有让颜益失望,他仅仅从前往许都上计那次的所见所闻就说出不少让颜益深以为然的洞见。
比如他觉得曹操虽然如今在朝中位高权重看上去几乎只手遮天,但也称得上是内忧外患,前景并不乐观。
自从曹操迎保天子后,朝中一直存在着种种反对他的声音。
这其中对曹操最有威胁的便是以杨彪为首的三辅世家和护驾功臣。
他们这些人跟随天子经历了西迁之祸,又历尽千辛万苦逃回雒阳,可谓是劳苦功高,然而却被曹操这厮摘了桃子,心中又岂无怨怼之意?
所以杨彪才会在天子刚刚回到雒阳大会公卿百官的时候对曹操不假辞色,因此惹得曹操生忌。
杨彪是什么人物?当朝太尉、临晋侯、守尚书令,护卫天子东返的头号功臣,弘农华阴杨氏一族的代表人物。
弘农华阴杨氏一族与汝南袁氏一样,都是四世三公的望族,也就是连续四代人都曾担任过太尉、司徒、司空,那可是不得了的门阀。
杨彪自持德高望重身居要职,料曹操不敢对自己怎样。
但他忘记了,曹操狠起来那是连自己都怕的人物。
杨彪本就成为他攫取朝廷权柄的绊脚石,若是双方虚与委蛇也就罢了,一旦曹操感觉到危机,势必会先下手为强。
结果就是杨彪被诬陷与已经僭称伪帝的袁术勾结,欲要废立天子,锒铛下狱。
虽然事后经过满宠百般逼问,也无法得到有用的供词,也没有任何实际的证据,但杨彪却已经废了,最终只在荀彧、孔融等人的求恳下保得一条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