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校手下如刀疤一般骁勇的老卒不少,也正是因为这些老卒,所以左校才能在一众小头目面前嗓门如此大,争得先锋之任。
在这一批老卒的带领下,左校所部贼兵与山坡下的讨逆营步阵全面交上了手。
然而交战之后的形势却并不太妙,面前的常山兵槊阵实在太过密集,那闪耀着寒光的槊刃让大多数贼人望而却步,只是站在长槊的攻击范围之外大声嘶吼虚张声势。
一些如刀疤一般的亡命之徒也凭借着高超的身手试图突破长槊阵打开局面。
只不过他们的结局往往都不太妙,有些个身手灵活的侥幸在长槊阵的多重包夹下险死还生,那些身手笨拙一些的则被扎出一个个血洞,成为战场上新添的一具尸体。
居中指挥的左校见面前并不太起眼的长槊阵竟然有如此威力,不免眉头暗皱,心道前时与常山兵步阵对上时,为何却没怎么棘手。
他当然不知道先前是讨逆营故意放水,引他们深追,来到这一片预设的战场。
眼下的情形也顾不得左校多想,他见前线的部众战意不坚,便亲自下场,带着一伙亲随来到阵前。
左校毕竟是积年老匪,战场经验丰富,他见到对方的武器比之自家的武器要长,且阵型很密,等闲突不进去。
所以他在上阵之前很是做了一番准备工作,准备了不少手斧、短剑、狼牙棒、手戟之类的沉重短兵。
只见左校带着亲随人手一面盾牌遮护住了身形,但右手上却并非持着环刀,而是拿着各色短兵。
他来到长槊阵的攻击范围边缘却不贸然进击,而是抡起了一柄沉重的手斧,掷向了面前的一名槊兵。
那名槊兵正聚精会神地提着长槊,面前的贼人若再踏前半步便要一槊刺出,没料到没等来贼人踏步上前,却等来了飞向面门处的一柄飞斧。
槊兵下意识地想要躲闪,但他身后左右都站立有人,若是往左右闪避斧头定会投到身后毫无防备的袍泽身上。
在那电光火石地一瞬间,那槊兵也没时间多想,一咬牙,一偏头,让开了面门要害,用披着甲肩膀去硬抗了下来。
讨逆营的装备配置要比黑山贼优良得多,颜良在官渡大战前后,最为注重的两点,其一便是继续钱财粮谷,其二便是收集甲胄武器。
为了这一次出战,整个讨逆营的后勤尽数发动了起来,为将士们修缮甲胄,增加保命的机会。
然而新成立的房山铁官人手仍旧大为不足,铁料也没能跟上,加上铁官最优先的还是制作长槊、环刀等兵器,所以铁铠这种高端防具只是少量打造,装备在军官身上。
眼前石邑营的长槊手们,俱都穿了上好的皮质札甲,在关键部位镶嵌了薄铁片用以增加防护能力。
这类皮札甲能有效应对大多数弓力并不算太强的羽箭,也能部分防御刀剑挥砍,但面对尖锐的矛戟刺击却防护能力有限,对上这种沉重的投掷武器也效果寥寥。
那名被砸中肩膀的槊兵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痛苦地往后倒去,而整条右臂也已经软软地垂了下来,显然失去了战斗力。
跟在那名槊兵身后的士卒见袍泽受创倒地,心中惊怒交加,持着长槊便要踏上前去为袍泽报仇。
不过他人还没踏前,面前又呼啸着飞来不少飞斧、短剑、狼牙棒等沉重短兵,却是跟随在左校身后的亲随们有样学样,向着这一个小面的敌人投掷攻击。
这一下变故突生,站得十分密集的长槊兵们几乎无处可躲,且他们也没有盾牌之类的格挡防具,立刻有不少人被手斧、短剑等投中,使得这一段的长槊阵露出了不少空档。
左校见着正面长槊阵一个动摇,当先便冲了上去,一边冲还一边大喝道:“二三子,随我上!”
枪阵、槊阵等步阵讲究的便是一个阵列严整,使得敌人无机可乘。
在结阵守御的情况下,一面遭袭,左右两边的袍泽均可施以援手。
同样的,一旦防守阵型出现缺口,也会牵连道到左右两边。
讨逆营将士们被贼人用集中投掷武器开道的方法打得措手不及,显得有些懵圈,不过讨逆营中的将士也都以老卒为主,各级军官经验丰富,当出现缺口时,缺口左右的长槊兵稍稍往后撤开一段距离,以免被贴近的贼兵给缠上。
而在两侧长槊手稍稍后撤的当口,槊阵中间夹杂的刀盾兵、戟兵则反其道而行之,正面迎了上去与冲进来的贼兵短兵相接,阻止这个缺口被冲得越来越大。
短兵相接时的凶险程度比之刚才更大上几分,左校率领的贼兵们又是有备而来,局部人数要多过讨逆营的刀盾手、戟兵。
短短数息时间里,便有好些士卒负创,但他们仍旧死战不退,给身后的袍泽争取重新整理队列的时间。
所幸身后的士卒们很快从混乱状态下恢复过来,重新排好队列往前踏上支援,这才把这一股狡猾的贼人给逼退回去。
左校见自己的战术起了效果,大声喊道:“常山兵如个木桩似的傻站在那儿,大伙儿拿东西砸啊!”
刚才那一阵缠斗也给了贼兵们稍许信心,便在各自小头目的组织下,随手抄起身边的物件,没有飞斧、短剑,便抄起地上的石块凑合。
在抛掷兵器、石块的同时,贼人们尽显地痞流氓的无赖强调,对着面前的常山兵一阵谩骂,各种污言秽语脱口而出,什么缩头乌龟,没卵用的刺猬云云。
每当槊兵阵势受到抛掷进攻影响,略略动摇时,贼兵们便一扑而上,用戟去钩锁对方的长槊,掩护身旁的贼兵抵近搏杀。
大多数贼兵们并没有趁手的抛掷武器,一些石块只是对长槊兵阵略有影响,还构不成多大的杀伤。
但比之方才贼兵们束手无策的情况已经大有好转,在局部方位更是杀得有来有往。
站在步阵后方的颜枚眉头深皱,虽说眼前贼人这一阵冲阵并未给他的部属造成太大的伤亡,不过如泼皮打架一般的打法却着实让人恼恨。
若是长此下去,己方的士气也会受到影响,可不是个办法。
颜枚想起了叔父颜良的一句话,步阵不能一味死守,真正的强兵,能守得,亦能攻得,而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
他见眼前这一伙贼兵已经尽数越过对方防御最为严密的盾牌兵,在狭长的区间内呈带状分布。
如此宽阔漫长的阵线,自己只消一个前压,便能给这伙甲胄不全,大意轻敌的家伙一个痛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