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堂内言笑晏晏的众人见状俱都静了下来,看此人要有什么举动。
焦触见自己一出场,众人俱都住嘴息声,愈加得意。
颜良心中冷笑,答道:“我道是哪位,原来是焦校尉,焦校尉远道而来,若有何怠慢之处,还望莫怪。”
颜良的话虽客,不过依旧安然跽坐,丝毫没有起持杯相应的意思。
焦触见颜良如此拿大十分不忿,说道:“颜将军可知幽州袁使君命在下送来二十批挽马,是何意思?”
焦触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出来堂内众人俱都讶异,堂堂幽州刺史送礼竟只送二十匹挽马,这岂不是比不送还令人难堪。
有些个消息广头脑灵活的更想起袁显奕与甄氏女的那桩往事,纷纷心道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颜良怎么着也是在机关大院里混久了的,论斗嘴又怕过谁,立刻哈哈一笑道:“我知幽州穷困,袁使君也是捉襟见肘,府中只余些挽马充数,其实只要人到了心意到了,便是不送礼物也是我颜某人的贵客,诸君说是不是啊?”
颜良此话答得极巧妙,既贬低了袁熙又抬高了场中其他来宾的份,博得了场内连声喝彩,尤其是颜良的那些手下,更是使劲起哄。
焦触被人夺了气势,急于扳回一程,说道:“怕是颜将军想差了,我幽州素来富庶,袁使君麾下更有精骑数千,良马万匹,不过给颜将军贺喜嘛,便只消二十匹挽马足矣,以免某些人忘了自己的份,分不清高下尊卑。”
“大胆!”
“放肆!”
焦触此话极为无礼,如昌琦、仇升等武夫立刻怒目相向,出言呵斥。
但作为风暴中心的颜良却不怒反笑,挥挥手制止了手下人,不紧不慢地道:“焦校尉且说说某任忝居一国之相,一军之将,当是何份?”
焦触大喇喇道:“不过是为袁氏驾骖之人尔,正可比作挽马乎!”
“哈哈哈哈!”
颜良高声大笑了片刻后问道:“此是你之意还是袁幽州之意?”
焦触强硬地反问道:“我之意如何?袁幽州之意又如何?”
颜良面色一板道:“若是你之意,我自当移文袁幽州陈你之失,若是袁幽州之意,我少不得要上疏邺城,言幽州之过。”
焦触浑不在意,也笑道:“哈哈哈!我有何失?袁幽州有何过?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颜良嘿嘿一笑,顾视上座诸人道:“张府君、府君、郭府君、陶中郎,此人竟如此无礼,将我等郡国守相比作驾骖之人,更与挽马相类。”
方才焦触开喷的时候张导、夔、郭溥等人就十分不快,颜良贵为二千石大员,执掌一方,袁熙遣人送上如此寒酸的礼物实在是有够无礼。
且焦触口无遮拦,竟然把一国之相、一军之将比作驾车之人和挽马,这就太也过分了。
这几人里,张导、夔资格极老,尤其张导可以说是为袁绍拿下冀州的头号功臣,便是袁谭、袁熙、袁尚三兄弟当面碰见他也要毕恭毕敬地执晚辈之礼。
被颜良这么一提,张导便板着脸道:“颜府君贵为一国之相,岂是汝可轻慢的?袁显奕遣你来时没教你如何说话么?”
焦触听颜良拉扯上了在座的其他几个郡国守相就心知不好,他也知道张导、夔等人不能轻易得罪,被张导当面训斥也不敢还嘴,只得答道:“张公教训得是,是在下失言。”
张导虽然训斥了焦触,但话语之间却对袁熙颇为维护,要把这失礼的过错全部归咎于焦触。
颜良对这个结果十分不满,且焦触只是对张导自承失言,分毫也没有给自己赔礼道歉的意思,心道若是此事就此揭过,岂不是谁人都知道我颜立善人善可欺?
颜良冷冷地道:“便只是失言么?那这些挽马又是怎生回事?袁幽州送马来时,可曾备好了车驾,言明要我何时为其驾骖?”
焦触本就对颜良一点儿都不买账,听颜良出言相刺,立刻反驳道:“显奕公子若是让你代为驾骖,难不成你还敢不答应么?须知这河北究竟还是袁氏的天下!”
“放肆!”
“嘣!”
随着一声厉喝,颜良大手往案上重重一拍,竟然将一张牢固的食案生生拍散了架。
颜良站了起来往前踏上两步,戳指喝道:“汝这厮大放厥词,满口胡言乱语,无君无父,大逆不道!”
焦触被颜良的气势所慑,不由自主往后退了半步,但心想自己又怎么无君无父大逆不道了,便强项地道:“你!你莫要血口喷人!”
颜良冷笑道:“汝这厮狗胆妄言还死不悔改,我颜良只知这天下乃是汉家的天下,都是天下百姓的天下,非是一家一姓之天下。”
“袁公得天子所授大将军之职,代天子燮理阳,主持朝政,一片忠悃之心天地可鉴,月可表,天下人无不敬佩。”
“不知是何人教汝,胆敢言这河北乃袁氏天下?是置袁公于火炉之上耶?汝之居心,歹毒至极!汝之心中,可还有君臣纲常?若非看在同为臣的份上,我今便要代天子,代袁公,斩了你这个恶徒!”
颜良一边说一边拔出腰袢之剑,只听噌地一声,寒光映照,气势迫人。
焦触不由再度退后两步,颤抖着道:“你……你!莫要诬陷好人!”
颜良却不再言语,往前缓缓踏上一步,手指轻轻拭过剑脊,用像看死人一样的眼神看着焦触。
焦触虽然料颜良不敢动手,但面对三尺青锋仍旧心里发毛,哪里还敢强撑,说道:“哼!告辞了!”
说罢便灰溜溜地去了,路过门槛时还差点跌了一跤,引得众人一阵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