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览的说法很有诱惑力,若是他们直接撤军回去,多半这锅要让他俩背上,而若是采取他的方法,确保自己始终可以站在胜利者的一方,袁强则助袁,曹强则助曹。
高览反复分析厉害,终于说通张郃与他共同进退,一起躲入泽地中暂避锋芒,以观形势。
当然,表面上是如此,但高览既然打定了主意要背袁投曹,哪里还会首鼠两端,早就做好了暗中的打算。
在撤下了攻城的士卒后,高览指挥着手下将攻城器具尽数弃在道旁,引军后撤入了圃田泽中。
暗中则修书一封,命自家亲信绑在箭上射入官渡土城之中。
信中自然是撇清了关系,称自己并无意于与曹操为敌,奈何寄人篱下身不由己,如今找着机会愿意阵前反戈,让开道路任凭曹军出入。
城中的曹军守卒见正在攻城的河北军一言不合就撤了下去,虽然不明就里,但也纷纷喘出一口长气。
打到现在,无论是曹军还是河北军,都已经相当疲惫,谁都不愿意再操持着兵器去做那令人麻木的搏杀。
但城头刚刚放松下来的曹军守卒突然又紧张起来,因为他们看到有一个河北兵折返了回来,然后引箭开弓朝城头连射了三箭。
城头守卒刚想还以颜色时,那河北兵却又跑了。
那羽箭落在城头上,守卒们才发现羽箭上绑着绢帛,连忙把三支羽箭全部搜寻起来交了上去。
曹洪看到三封一模一样的书信时十分不屑,认为这肯定是高览的诈降之计,刚想把他当作垃圾一般抛走,荀公达却闻讯跑了过来。
“子廉,可是城外河北军射来的书信?”
“哈!公达来了,正是城外射来的书信,欲要诱我出城。”
荀攸结果帛书一目三行地看了,大笑道:“非是诱敌之计,高子奂乃诚心投献也!”
曹洪却是不信,只问道:“公达为何如此确信?”
荀攸却不立刻答他,只遥遥指着东边方向道:“子廉且看?”
曹洪顺着荀攸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东边数里外,鸿沟水畔的沙堆上,原本严严整整的河北军营地正显现出一股乱象。
河北军的旗帜被砍倒,帐幕被点燃,士卒则在仓惶走避。
与之相对的是,隐隐看见曹军的大旗在那里飘扬进退。
曹洪大喜过望,说道:“兄长回来了?好啊!看来乌巢真的得手了!”
荀攸望着远处天边仍旧在飘扬的黑烟,点点头道:“当是如此,天佑曹公。”
荀攸又道:“高子奂与我在颍川就已相识,其人非是冥顽不灵之辈,如今乌巢付之一炬,攻守之势已然互易,此时前来投效不足为奇。”
曹洪听了荀攸的话,再想一想突兀撤走的河北军,问道:“那依公达之意,当如何处之?”
“曹公骤破乌巢便立刻返归官渡,必欲一战抵定大局。然其兵员不多,若无我等呼应,恐难获大胜。我等当尽起胜兵,北攻袁营,与曹公两相呼应,则袁氏转瞬可破矣!”
曹洪非是不知兵之人,知道荀攸说的都是最好的打算,但仍旧担心若倾官渡之兵往攻曹营,若是战事不利,则被fangong过来怕是连官渡土城也未必能守住。
曹洪犹疑道:“若是那高览乃是使诈,待我挥军北上时,他却中途阻截,或是顺势取我官渡台城,岂不危矣?”
一直胸有成竹的荀攸此时也流露出了无奈的神情,两手一摊道:“子廉,我军之粮已支不足月,而各地供输亦十分艰难。此番虽燔袁氏之粮,孰知其不能再行调拨?若长此以往,比拼积储财力,又怎是河北之敌?”
“若不趁明公袭取乌巢尽烧其粮的胜势,大败面前之敌,恐他日再无如此良机矣!”
曹军的军粮多寡曹洪自然一清二楚,先前曹操对许攸所言可支一月都已经是克扣了三成口粮后的结果,每个士卒只能日食四升五斗,各营之中不无怨言,若一直这样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若是再度恢复僵持的局势,说不得就真如荀攸所言,会被生生拖垮。
可曹洪又想到曹操在临行之前,反复嘱咐曹洪要力保乌巢不失。若是出城去战,虽说战果可期,但风险也是巨大的。
曹洪犹自不能定夺,荀攸急切地劝道:“子廉,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曹洪考虑再三,终于下定决心道:“便依君言,发兵北进!”
荀攸和曹洪虽然决定了要出兵呼应曹操,但也没有完全放松戒备,留了三千老弱伤患在官渡台城内守备,其他精锐倾巢出动往河北军大营而去。
为了再次确认高览的心意,荀攸回书一封给他,大大吹嘘了一番曹军已经尽数焚毁乌巢粮仓的战绩,并命他遣人指引道路,余部则要退离官渡台城五里之外。
高览既然决定背袁投曹,也就十分配合地努力做好一个带路党,遣了自己的亲信数人给曹军带路,自己依言后撤,退至了让曹军感觉安全的距离。
同时,高览还不忘提醒荀攸,说另外一边退入萑苻泽的张郃虽说是和自己共同退兵,但其心意犹自不决,让他小心戒备。
此刻河北军大营之中已然乱了套,从他们发兵官渡开始,两个多月以来一直都是压着曹军在打,对面只有招架之力,偶尔才能出点奇兵偷袭一下侧翼粮道。
但这一回远处滚滚的浓烟,东面突然出现的曹军,以及军中正在自发散播的消息,无不让士卒惊疑不定。
东边的曹军如狼似虎,而最边缘的营垒本就驻扎着河北军中战力最弱的新卒和辅兵,完全不是对手。
曹军连破数营,更驱赶着败兵去冲击更多的营垒。
一时间河北军东边沸反盈天,竟让人不知有多少人马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