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粮之事很顺利,粮官主事韩南为了得那五百万巨额孳息,十分痛快地从乌巢粮仓运了二十万石去胙城,又命新运来的粮船全部从延津渡口靠岸,走陆路南下屯储到胙城。
短短七八天,便往胙城那临时搭建的仓廪里囤了四十多万石,眼看再有个一批粮船过来就能凑满五十万石之数。
颜良并未分出人手去接收看管粮食,只是委托身在白马的陈光全权处置此事。
那陈光陈长林倒也是时运亨通,护着东郡太守毕齐到郡后,又带着白马义勇并其他一些戌卒南下威逼离狐,也混上了夺城之功。
毕齐也心知这功劳是颜良给自己安排的,亦存了投桃报李之心,见陈光很受颜良信任,在新到东郡无亲信可用的情况下,征辟陈光为郡中兵曹掾,而那白马县尉的职事亦让他继续兼任。
陈光征发诸多役夫去那胙城废城处搭起好些大坡棚,反正此时已经入冬,降雨稀少,足够应对。
且那交给韩南的孳息亦由白马运去,先前颜良从陈留、济阴搜掠来的财货大都运至白马,派了一些伤残的老卒带头看守,陈光可直接凭符信支取。
当颜良得知粮秣已经转移完毕后,心头大定,更专注于训练酸枣营地的士卒。
这一回训练的内容却和往日不太一样,颜良命人白天休息,晚上出营练习行军。
因为军中还有一些人有不同程度的夜盲症,颜良更吩咐伙夫多弄些肉食,什么鸡肝、羊肝、猪肝的多多益善,还把昔日的摸鱼技术重新操持了起来,在濮水中撒网捕鱼。
如此这般训练了十来日,可以说夜间行军乃至于夜战的能力,讨逆营绝对是个中翘楚。
而讨逆营的游骑更是往西边和南边远远地布设出去,尤其是颜良特意吩咐夜间要抵近至乌巢粮仓五里内巡弋,隗冉及手下游骑虽然不明就里,但仍旧一应遵循。
就在颜良暗中准备之时,这一年的立冬日到了。
立冬,在当下的年节里属于一个重要的日子,天子当亲率公卿迎冬于北郊,更要抚恤烈士子孙孤寡老人。
而民间百姓则在冬至日里进酒肴,拜贺君师耆老,与元旦相同。
在官渡土城里的曹孟德,今天却没心情过这个年节,眼前的形势不容乐观,他昨夜睡不着出去巡视了一圈,受了些夜凉,今天头风病又隐隐犯了,正高卧榻上闭目养神。
曹操听着远处城台上一如往常的箭矢石弹来往之声,心中不免烦躁难耐,却突然听到帐外有人声响起。
曹操没好气地道:“仲康?外边有何事?”
许褚听到帐中声响,进帐答道:“回禀曹公,公达引了一人前来,称有客自北边来,欲要拜谒曹公。”
曹操一听是荀攸引了人来,定是重要人物,便问道:“公达可说了是何人来访?”
许褚答道:“说是南阳许子远。”
“啊?!竟是子远前来,吾当亲往迎之。”
曹操一听是袁绍帐下谋士许攸,心中顿时有了几分急切的盼头,于是从床榻上翻身起来,连鞋袜都来不及穿,跣足而出,正看到院外荀攸陪着一个形容猥琐的文士,不是许攸更是何人。
曹操大笑道:“哈哈哈!真是子远,卿来,吾事济矣!”
许攸亦是满脸堆笑道:“拜见曹公。”
“哎~!子远乃是昔日雒中故人,为何如此见外,但呼孟德可也。”
许攸听曹操如此说,倒也丝毫不客气,说道:“孟德既如此说,某便僭越了。”
对于曹操的假客气,许攸当了真,荀攸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许褚却眉头一皱殊为不喜,反倒是曹操若无其事道:“子远此番前来,必有以教我,赶紧里边请。”
引了许攸、荀攸二人入内坐定后,许攸问道:“如今袁氏军势浩荡,孟德可有应对之法?”
曹操叹道:“只能勉励支撑不败罢了。”
许攸又道:“吾行来之时,观沿途士卒多有疲敝,却不知粮秣可足食多久?”
曹操答道:“尚可支用一年罢了。”
许攸嗤道:“孟德真有一年之粮?”
曹操挠挠腮答道:“只可支用半年。”
许攸眉头一吊,挺直了身子大声道:“孟德难道不欲破袁氏么?为何所言不尽不实。”
曹操见自己的牛皮被拆穿,只得含混地笑道:“呵呵,方才戏言,戏言尔!其实吾军中之粮,只可支一月之用,为之奈何?”
许攸心道果如所料,曹操粮尽了,便鼓摇唇舌道:“孟德孤军独守,外无救援,而粮谷已尽,此危急之时也。吾却有一计可助汝乾坤易势,转危为安,不知孟德可愿一听否?”
曹操正为眼前的局势而烦心,听许攸如此说,顿时直起身子面向许攸揖手道:“还望子远教我,若能扭转局势,定以钱财宝货相谢!”
许攸颇为自得地道:“今袁氏有粮秣辎重上百万石囤积于故市、乌巢之间,护粮之人乃是淳于琼,其军素来后方,防备疏松。若以轻兵袭取,可收奇效。焚其粮秣积聚,则袁氏军心丧败,不战自溃矣。”
曹操闻言大喜道:“原来是淳于仲简,其人素来不以军略见长,合当取之。”
许攸也笑着向曹操拱手道:“孟德若大胜袁氏,切莫忘了许于某的财货啊!”
“自不当忘,自不当忘!”
安排了许攸去歇息后,曹操召集麾下众文臣武将商议此事。
夏侯惇道:“许子远贪鄙小人,其言殊不可信,明公慎勿听之。”
徐晃亦道:“轻骑远袭,若人多则难以掩藏行迹,人少则未必抵用,此策甚险,明公慎之。”
荀攸却道:“许子远性情贪鄙,然正因其有所求,故而欲助明公击袁氏矣,不当疑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