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当代的大学问家郑玄就曾注过包含三礼在内的许多典籍,当然,每个稍有底蕴的家族家传的典籍都各有不同的注释。
为面前的这一套《仪礼》的做注的人乃是东莱牟平人刘宠字祖荣,历仕九卿、三公,更是当世鼎鼎有名的清廉贤臣。
曾经有一次,他从会稽太守的任上被调入朝中任职,山野间有几个白发老叟听闻消息后专程来为刘宠践行,每人皆持百钱程仪略表心意,刘宠固辞不受,问父老为何如此。
老翁们答曰:“山谷鄙生,未尝识郡朝。它守时吏。发求民间,至夜不绝,或狗吠竟夕,民不得安。自明府下车以来,狗不夜吠,民不见吏。年老遭值圣明,今闻当见弃去。故自己奉送。”
刘宠叹道:“吾政何能及公言邪?勤苦父老!”
为了不拂了老翁们的一片好意,又实在不愿意受百姓的钱财,只好从诸老叟手中各取一枚钱收下。
刘宠的这般清廉作风,为其赢得了“一钱太守”的美名,载誉天下。
虽然像逢纪这般对于迎来送往觉得理所当然的人,自然是不会去效仿刘宠的清廉,但这并不妨碍他仰慕刘宠将三公挨个儿做了个遍的显赫经历。
能得到当代宗室重臣亲自注释的家传典籍,岂不让逢纪如获至宝。
逢纪分别拿起几卷一一看过,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回锦盒,说道:“祖荣公学问精深,怕是我也非一时半刻可以通读领会,这……”
颜良所说的向逢纪请教自然也是托词,立刻接着话头道:“自是如此,不若这些书卷就留在先生手边,待先生通读之后,良再一一向先生请教,如何?”
逢纪颔首捋须,笑眯眯地道:“此议甚妥,立善有心了。”
颜良心道我当然有心了,孔乙己曾曰过“窃书不算偷”,那自己赠书当然也不算行赇,咱这是风雅事,和那些伸手就掏出金银珠宝的粗鲁家伙可不在一个档次上。
颜良见寒暄送礼这等铺垫工作都已经做完了,便问道:“在下在白马战罢后,曾书录战报呈于大将军案前,不知先生可曾见过?”
逢纪点点头道:“大将军收到战报时我适在身旁赞画军务,故而得见。”
“在下有一事不明,既然大将军收到在下之战报,战报中清清楚楚记录了白马一役前前后后,郭公则非但无尺寸之功,更强占白马城,纵容属下为非作歹,为何大将军在酬功之时却将其人列在最前,如此做岂不令将士心寒。”
逢纪心说我就知道你是为此事而来,他慢悠悠地答道:“大将军自有区处,非我等可以置喙。”
听了逢纪的囫囵话,颜良自然是不满意的,他正待继续发牢骚,却见逢纪继续说道:“只是老夫听闻,在立善的战报呈上之前,郭某人已经先行呈书至大将军案前,内中所述之事却与立善,还有苏文从,所述之事大有出入呐!”
逢纪提到苏游时,语气刻意顿了一顿,显然是在提醒颜良说自己看得出你和苏游通过气统一过口径,那其他人多半也能看得出。
颜良对此也不以为意,他们俩都是据实而谈,并没有刻意造谣诋毁某些人,他问道:“不知郭某人又是如何指皂为白颠倒是非?”
“郭某人书中道立善你率军久攻不下,其遂遣郭彦邦将千人往前督战,自率四千人压阵。又言你不服他统御,故而消极殆战,只马孟昌积极响应全力攻城,就在城门攻破当下,曹军突然来袭。”
“你麾下斥候未能及时通报消息,致使郭彦邦与马孟昌所部腹背受敌,然二人奋力抵敌死战不退,却最终敌不过曹军势大,郭彦邦力战身死,马孟昌只率残部逃脱。”
“待到郭某人得知前方消息,率军南下后,却正遇上曹贼殿后之兵退出白马,为安稳城中人心,遂入城接管防务。”
逢纪一口气把郭图所述的内容说到白马之战结束,方才停下来饮一口水歇歇气。
颜良不满道:“哼!难不成大将军就信了此僚的空口白话不成?”
“哈哈哈哈哈哈!”
看着逢纪突然放声大笑,颜良也觉得有些莫名,问道:“先生因何发笑?”
逢纪看着颜良的目光依旧带着笑意,问道:“立善,你且说说,郭公则所述内容,究竟有几分为真,几分为假啊?”
颜良也不是蠢人,毕竟在体制内混过段日子,一下子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这特么郭图颠倒是非的水平还真不是一丁半点,所说的话七分为真三分为假,但最关键的是这三分作假的内容就完全颠覆了整场战役里郭图叔侄和马延的表现。
神特么的死战不退,力战身死,这俩草包要是真有如此神勇,那自己在白马城下可就要轻松得多,至少也能送给曹操一个出其不意的大礼。
但如今郭孚死都死了,难不成我还要找关云长帮着作证他到底是战死,还是逃跑路上被斩杀的么?
逢纪看着颜良先是疑惑,然后仿若开悟,又带着些愤怒的表情,心知他听懂了自己的意思,便慢悠悠地继续说道:“以上种种尽皆无足轻重,郭公则以下的话才用心险恶。”
“其重提之前论调,极言立善你素来不服他的监督,甚至此回他奉了大将军的谕令前往你营中,你都能拒不执行。长此以往,人人皆可效仿,将致大将军的威信于何地,恐麴某人此前之事又将重演。”
颜良听闻逢纪徐徐道来,虽处夏夜之中,仍觉脊背生凉,乃道:“此人满口胡言,血口喷人!”
(今天的状态稍许好了一些,四千字长章节奉上,就不强行分成两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