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之事,历经万劫,方见莲华。”僧侣轻声对她说,只有她能够听得见。
“这话我以前我对一个人说过,他还未懂,你的悟性高于他,也许能明白得比他早。”老僧微笑。
他忽然动了起来,挥舞着僧袍的大袖,在雪地上做金刚明王持杵舞蹈的姿态,威风十万却又轻若流云。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这个老和尚的舞蹈,刚劲处像是金刚力士,柔和处像是散花天女,癫狂处又仿佛着魔。他舞蹈着,身影渐渐变得稀薄,仿佛逐渐融入了雪里。
忽地他立住了,低声而笑,他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笑声高亢如云,仿佛龙吟大海,震耳欲聋。
他已经稀薄得几乎看不见了,才停了笑,低声说:“‘君有宝剑一枚,久被尘劳关锁。一朝尘尽光生,照破山河万朵。’此一句师尊所说,容易解。宝剑发硎,总是三尺光明,久不用则锈蚀。若要尘尽光生,还需再行磨砺。施主,为何你心中有剑,却久不动剑呢?你的锈迹从何而来,施主自己知道得,比任何人都清楚。就不必我再解说了。”
舞木愣了一下,忽然觉得这句话似乎再什么地方听人说起过。
他身旁一个乌帽压顶的雪落徒忽然踏出一步,低声道:“原来如此啊。”
这个声音惊得舞木心里一震,急忙扭头,看见一双熟悉的眼睛在旁边一闪。
在场所有的人此时都发出了倒抽冷气的声音,舞木跟着他们看过去,看见那个灰衣老僧凭空消失在原地,就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他留下的惟一的痕迹是雪地上一双淡淡的僧鞋脚印,似乎只是有一个人在那里站了一会儿,也不曾舞蹈,然后便被风雪融了。
舞木再回头,已经看不见方才那个雪落徒妆扮的人了。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裘净气在灯前问。
“申时。”吴越在对面恭恭敬敬地回答,他一身白色的法袍,以白银装饰领口,简约庄重,不复平时的凶狠和强横。
“终于要开始了。为我着袍吧。”裘净气伸出了双手。
两名教徒从身后而来,为裘净气套上相似的法袍,惟有两肩的花纹和领口的银饰不同。裘净气平伸双手,仿佛被摆弄的木偶。他平视前方,脸在灯下半黑半亮,阴阳分明。
“我腿脚不便,请抬我去摩尼殿。”裘净气向教友恳请。
教友抬起盛着他的木盆,吴越起身跟在后面。
走到门口的时候,裘净气回头看着吴越:“你答应我的事情可曾记住。”
“记住了,我答应过的事情便不反悔。”吴越眼里透着激动急切,“你答应我的事情,能否实现?我们能否战胜影州和五海堂?”
“只是时间问题。”裘净气点头。
“今夜便是我们的日子,等得真太久了。”吴越压低了声音。
“今夜是我的日子,不是你的。”裘净气说。
吴越一愣,裘净气忽然出手按在他胸口。他的力量吐出,吴越低低哼了一声,向后栽倒,晕了过去。
“带他走,现在就下山,要快。”裘净气低声道。
黑暗中走出了两名雪落弟子,默默地扛着吴越离开。
裘净气挥手,他被抬出了地下的大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