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木凝视着地板上那枚坠子,端坐不动。
“你是用剑的人,是否你剑下指着将死的对手,甚至不给他一个辩驳的机会?你要剿灭五海堂,你难道甚至连什么是真正的五海堂也不想知道?不问你剿灭的五海堂徒是什么人?那舞木公子,你是闭眼杀人的剑客么?”绿珠低声问。
舞木抬起眼帘看她,绿珠垂眼看着地下,神色漠然。
片刻,他拾起坠子挂在脖子上,起身出门。绿珠默默地跟在他背后,依旧垂着头,长袍的袍摆拖在身后。门口握剑戒备的教众看见了舞木脖子上的坠子,提剑退后一步,让开了道路。一人把灯笼递给舞木,手掌一比指清了道路。舞木沿着那条幽深狭长的木廊前行,两侧隔不远便有一盏油灯照明。他一路上逐步拾级而上,每一处门禁都有武装的教众把守,而当他们看见舞木胸前的坠子,无一例外地都扯起铁闸放行,不发一言。
舞木心中凛然,雪落教令的森严,已经不下于海牙。
最后一道门洞开,“砰”的放入一片光明,风卷着细细的雪扑了舞木一脸。舞木忽然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有一种胸怀打开的欢畅。他大步前进,用尽全身力量吸了一口气,而后面对着外面银装腊裹的世界,呆呆地看着。
绿珠站在他身后,低声说:“这里就是草庐。最初这里只是一个村庄,后来成了我们的家园。而许多年前法难,这里曾经死过我教无数的弟子。市井传闻说雪落子弟,即使死去,也会变为僵尸厉鬼。所以他们被铁链绞起,投入火焰中焚烧,直到烧成残骸,依旧不松开链子,而是一起埋在泥里,上面镇压铁板,洒上狗血铺上柳枝,防止他们作祟。虽说归墟是鲛族圣地,但归墟之地的草庐也是我教的圣地,数百年来都不断有教众来这里哭泣下拜,而今天,我们又有了这样的家园。”
舞木面前的是流淌的河水,奔流不息,一道上有屋顶的虹桥横跨河水,接着对面的山路拾级而上,直通那座雪白的圣山的顶峰。天空中雪花乱舞,白茫茫的看不清远处,有一对白衣乌帽的雪落教众,整齐地排成两列,口中低唱着古老晦涩的圣歌,双手在胸前握着佛像,步履轻盈地踏雪而来,经过虹桥、蜿蜒上山,最后他们的乌帽在风雪中隐没,只有有那缥缈的圣歌似乎还流淌在耳边。
下山路上凌乱的屐齿印子,被雪慢慢地掩埋。
舞木呆呆地站着,觉得自己像是站在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地方,或者,是一卷画里。
头顶的雪停了,是绿珠撑开一柄红骨白纸糊的竹伞挡在他的头顶。舞木转头看她,绿珠对他微微点头:“随我来吧。”
迎着山风,绿珠走在前面,舞木默默地跟着。他们转过山石,经过那道虹桥,红桥上写着“避风桥”的牌匾。这是一座木板搭成的宽桥,两侧都是没有漆过的柱子,上接椽木,撑起了屋梁。
舞木踏在木板上,听着自己的脚步声。更多的脚步声从他身后而来,舞木回头,看见又是一队白衣乌帽的教众上山,为首的人举着乌杆,上面结着绘有万丈光明的长幡。
每一个教众在经过他们身边的时候都以这句话行礼。
而他们的脚步不停息,“嚓嚓”地登山而去,很快便看不到他们的背影了。
绿珠回头看着舞木:“这是草庐的第一个建筑,只有通过这座桥才能登上山,我们花了十三年的时间建起这座桥,桥下落水而死的兄弟有七人。后来又花了三年的时候给它铺上宽板,三年的时间在上面搭起屋顶。现在它风雨不侵,所以叫做‘避风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