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极春愁,
黯黯生天际。
草色烟光残照里,
无言谁会凭栏意。
拟把疏狂图一醉,
对酒当歌,
强乐还无味。
衣带渐宽终不悔,
为伊消得人憔悴。”
珠儿琴声清寂婉转,歌声萦绕低回,颇有缠绵之意。她语带江南口音,一些字音柔腻之极,极为挑逗人心。可是她唱这首曲子却丝毫没有娇媚羞涩的神态,以至于曲终之后,舞木倒觉得秋寒又重了几分。
“以姐姐这样冰雪般的姿态,恐怕没有人敢恣意怜吧?”海蝶笑道。
“谁又会真的恣意相怜?”珠儿反问道。
海蝶没了话说,只得说道:“那姐姐有没有不那么哀愁的曲子呢?”
又是一阵沉默后琴声再起珠儿这次却换了《洞仙歌》,歌声变得飘渺起来:
“佳景留心惯。况少年彼此,风情非浅。有笙歌巷陌,绮罗庭院。倾城巧笑如花面。恣雅态、明眸回美盼。同心绾。算国艳仙材,翻恨相逢晚。
缱绻。洞房悄悄,绣被重重,夜永欢余,共有海约山盟,记得翠云偷翦。和鸣彩凤于飞燕。间柳径花阴携手遍。情眷恋。向其间、密约轻怜事何限。忍聚散。况已结深深愿。愿人间天上,暮云朝雨长相见。”
单论她的歌声,一曲柳七的《洞仙歌》已经算唱得极有味道。可是她的脸上一没有缅怀,二没有遗憾,沉静如古井无波,要是换了别的风流年少,只怕已经倒了寻欢作乐的胃口。
舞木却没有注意她的歌声,他的心思都在海蝶身上。船舱窄小,海蝶坐在他旁边,单薄的肩膀轻轻贴着他的胳膊。珠儿一曲《洞仙歌》歌声方起,舞木忽然感觉到海蝶的身子颤了一下,转头看去,海蝶正低着头,右手握着左手的食指,双手微微地颤抖。
“海蝶,”舞木觉得不对,急忙喊她。
海蝶抬起头,舞木觉得她的眼睛变得很陌生。“忍聚散。况已结深深愿。愿人间天上,暮云朝雨长相见,偏偏是这首曲子……”海蝶笑得很勉强。
“公子不喜欢这首曲子么?”珠儿问道。
“以前很喜欢。”海蝶不再细说。
珠儿随手拨着弦,眼角斜瞟着舞木和海蝶,并不说话。海蝶靠在船舱的壁上,用乌木茶匙拨弄着紫砂壶里的龙井茶叶。舞木知道歌声触动了海蝶的心事,可是她不愿说,舞木也不想问。看了她一会,舞木起身走到舱帘边上,掀起帘子往外面望去。
湖水清如一块冷玉。此时耳边都是汩汩的水声,细碎的波浪拍打着船舷,小船像是飘在水中,又像是飘在天上。水汽氤氲,远山都沉浸在夜色里,背衬着空旷的天幕,显得格外遥远。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飘离了湖岸,周围也再没有别的游船。夜风吹个不停,舞木忽然觉得有些孤独,背后的船舱也显得份外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