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时坐在欧阳冬冬让开的板凳上拿勺就要喂婆婆,老太太说:“不用你喂。”伸手接过碗,几口将半碗稀粥喝完。毛玉琴问:“还喝吗?”老太太说:“不喝了,等会再喝。头疼。”说完在椅上躺下。毛玉琴拿着碗回厨房,欧阳冬冬便又坐在奶奶跟前看着。<br/><br/> 欧阳一鸣和欧阳玫在街口的公用电话处拨通了徐振明办公室的电话。徐振明接电话问啥事就说转告。欧阳玫就说麻烦他把徐慧喊来当面说。徐振明就让欧阳玫挂了电话,说是二十分钟来再打过来。<br/><br/> 欧阳一鸣对妹妹说:“等会徐慧接了电话不要把奶奶的病情说得太严重,就说奶奶病了老是念叨她。别让她一路上心里太着急。”欧阳玫应着。想了想,眼泪又在眼圈里打转问:“哥,你说奶奶到底还能撑多长时间?”欧阳一鸣心里一酸说:“这怎么好说。”欧阳玫说:“我看奶奶今天的气色比昨天好了许多,兴许还能好。”欧阳一鸣心里清楚奶奶是撑不了多久的,但这会啥也不想说。<br/><br/> 欧阳玫见哥哥满脸的忧伤也就不再问。过了会抓起哥哥的手腕看了看表说:“时间差不多了。”欧阳一鸣看了下点点头。欧阳玫拨通电话。听到徐慧的声音时,欧阳玫的心里瞬间生出了极大的委屈,眼泪不知觉的流下,对着话筒说:“姐,姐,我是玫子。”徐慧在电话那边霎间也激动起来,说:“什么?是玫子?玫子,怎么会是你啊。你怎么会......”玫子哭出了声来,抽泣道:“姐,是我,是玫子......”<br/><br/> 徐慧在激动的瞬间听了欧阳玫悲哀的哭声,一下全身如僵住了的似的。惊惶地问:“玫子,怎么了?怎么了?是、是不是你哥.......你说话啊!”欧阳一鸣拉了下妹妹,欧阳玫止住哭说:“姐,奶奶病了,奶奶想你......”徐慧慌速地问:“奶奶什么病,病得咋样?”欧阳玫说:“不、不是很重,是从山上摔下来的。她现在就想你。姐,你能来吗?”徐慧说:“玫子,我能,我马上就去买车票。”<br/><br/> 欧阳玫就听到话筒里徐慧爸爸的声音:“怎么回事?徐慧。”<br/><br/> 徐慧的声音:“爸,去北方的车有几点的?”<br/><br/> 徐振明声音:“我问一下。”<br/><br/> 徐慧的声音:“爸,你能不能派个人帮我马上去买车票?”<br/><br/> 徐振明的声音:“到底怎么回事?”<br/><br/> 徐慧的声音:“哎呀,现在没时间和你说,快派个人去买,最早的,蟠城的。”<br/><br/> 徐振明的声音:“蟠城?是欧阳一鸣哪里?”<br/><br/> 徐慧的声音:“是啊,就是他那。欧阳的奶奶病了,我等会和你说。”<br/><br/> 徐振明的声音:“哦,我去一下,让人给你买。”<br/><br/> 话筒里又传来徐慧的声音:“玫子,我爸马上派人去给我买车票,现在几点的车还不知道。我会最快的。”欧阳玫说:“姐,我知道了。姐,你别着急,奶奶就是想你,你千万别着急。”徐慧心里明白,欧阳玫愈是这样说就愈是严重,心里不免焦躁。但还是说:“玫子,我不着急,你也别着急,听话玫子,别哭。”欧阳玫说:“姐,我没哭,我也想你。”徐慧说:“姐也想你,想奶奶。”顿了下问:“玫子,你哥哥在医院?”欧阳玫转头看哥哥,欧阳一鸣急忙摆手。欧阳玫说:“奶奶在家里,哥哥也在家里。”<br/><br/> 徐慧说:“你回去告诉你哥,就说我会尽快赶过去。”欧阳玫说:“我知道了。”这时欧阳玫在话筒听到了徐慧爸爸的声音:“派人去了,下午二点有趟上海到北京的直快。”<br/><br/> 话筒里又传来了徐慧的声音:“玫子,我下午二点从这里出发,上海发北京的直快,到你们那里要到晚上,你哥要没时间就不要去接我,我自己回家。”欧阳玫说:“我和我哥一起去接你。”徐慧说:“那好,就这样说,你回去给奶奶说我很快就会到的。”欧阳玫答应,两人挂断电话。<br/><br/> <br/><br/> 第七十六章<br/><br/> 兄妹俩回到家后,老太太已经回屋打上了吊针。毛玉琴问儿子:“打通了?”欧阳玫接话说:“下午两点的车,到咱们这要晚上十点左右。”毛玉琴舒了口气说:“来就好。刚才你奶奶又是念叨徐慧。我想啊,你奶奶要是见不到徐慧也不会安生走的。”欧阳玫说:“刚才和慧姐说,她马上就说来。”欧阳一鸣默默地在一边站着,心里很沉很闷。<br/><br/> 一个白天,老太太时醒时睡,时不时地问几声徐慧到了没有。听说还没到就嚷着说怎么会这么慢的。总也是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又多次起来要去烧羊肉汤,说是徐慧来了要喝。毛玉琴就说她来弄。老太太说:“你弄得没我弄得好。”毛玉琴就说:“那你给我说一下怎么做。”于是老人便说怎么怎么做。毛玉琴应着到厨房烧了羊肉汤。<br/><br/> 晚饭过后一会,老太太一度昏迷,嘴里不停的喊着徐慧,一家人吓得慌了神,欧阳玫就在奶奶耳边哭着说:“奶奶,徐慧在火车上,一会就来了。”老太太在一家人的泣哭与千呼万唤中又睁开了眼睛,吐了口气说:“烦,烦死。”众人不解,也不好问。老太太侧过头看着弟弟说:“你说烦不烦,唉。”弟弟点头附和道:“烦。”老太太说:“你看咱娘,老是来催我。”所有人听了这句话都惊得心跳。毛玉琴慌忙将欧阳枚和欧阳冬冬拉出了屋去。<br/><br/> 老太太的弟弟干笑了声说:“姐,你,你别吓着孩子。”老太太说:“不能,咱娘疼这些孩子。是吧娘?”老太太的弟弟说:“姐,你别说了,咱娘又不在。”老太太说:“在,怎么不在,她不就在你身边吗?你没看到?”这一说差点把老太太的弟弟吓昏过去,转头看了看,浑身颤抖,哆嗦着嘴唇说:“哪有,哪有?”老太太说:“娘,你要再不走我就不跟你去了。你看你老在这,看把狗剩给吓的。”老太太的弟弟说:“咱娘,真的来了?”老太太说:“这不,我说了才走。你说烦不烦,她就老是来催。都是咱爹。唉,娘不让我给你说,你说我不说心里又憋得慌。”停住话眼睛看着欧阳一鸣说:“你们都出去,我给你舅姥爷说说家里的事。”<br/><br/> 欧阳一鸣抬眼看看爸爸,欧阳安平点了下头,于是除了老太太的弟弟全都出去。老太太“唉”了声说:“说出去丢人,你说咱爹多大年纪了,这会把咱娘一扔,领个不要脸的狐狸精走了。那个狐狸精的男人还在世,没去,就她一个人在那边,那个不要脸的就老去勾咱爹,这下好了,高低给勾走了。咱娘也找不到咱爹,这不,就老是催我走,你说这算啥事!唉,也是咱爹不像话,你说就怎么忍心扔了咱娘?我本来不想问的,你看我这还有一大家子,可咱娘整天哭,你说让我可咋办哦。”老太太冲空中连吹两口气,眼睛闭上,便喘着粗重的气。<br/><br/> 老太太的弟弟听得头皮发麻,脸上刷白,浑身发冷,心头打颤,嘴唇哆嗦着也说不出话来。怔了阵想,姐姐说的这么有鼻子有眼,难不成就是真的?去世的爹在世时也是生的一表人才,也是四里八乡公认的美男子。而娘却生的又矮又瘦,长相平凡。爹娘婚姻是自己的爷爷奶奶给父亲包办的,父亲和母亲直到拜堂入洞房后才见上面,当晚父亲揭了母亲的盖头,看了眼母亲后便转身出门。母亲那天就在洞房哭了一夜。第二天是爷爷找回了父亲,先是让父亲在列祖列宗的牌位前跪了一个下午,晚上又被喊进爷爷奶奶的屋里跪着。奶奶就跟父亲说,你别看你媳妇长得不咋的,可能给咱家生很多孩子。操持家也是个好手,娶进门就是咱家的人,就是你的媳妇,不乐意也得乐意。<br/><br/> 原来他的爷爷会看看麻衣像,认定给自己儿子娶来的媳妇能给这个家生出一大堆的孩子。可爷爷看得并不准,母亲自生下姐姐,接下来又生了两个哥哥夭折后,第十一年才生下自己,自那以后就再没生育。姐姐随爹爹的面相生得漂亮,自己就随娘的面相长得不好看。父亲从心眼里看不上母亲,活着的时候也是风流成性。这会听姐姐说爹爹又带着别的女人走了也合情理。但这阴间的事被姐姐这样说来,听着就心里发慌。<br/><br/> 这会又见姐姐往空中连吹两口气,心里更是慌张。这里有个说法,临死的人往空中吹气是吹天门,要不要多久就会走了的。就想,可能姐姐是熬不过去今晚了。见姐姐闭眼不说话,起身就想出去和姐夫、外甥去说说,还没抬步就听姐姐说:“你上哪去?我还没说完呢。”心里一惊又赶忙在床前坐下,说:“姐,你说吧。”老太太叹了口气说:“咱娘也苦,咱爹自走后家里就咱娘一人,钱也都被咱爹都带走了,吃了上顿没下顿。房子漏雨没人给修。咱娘也怪你,说你不孝顺。你也是,清明给咱娘送钱时怎么就不好好修修咱爹咱娘的房子,就让你儿子糊弄着撒了两掀土,那能搪个啥?我这一去,咱娘说就跟我过去,跟我过也行,可你也得把咱娘的屋给修修,那么老漏着雨人家看着都笑话咱娘,再加上咱爹也不问了娘的事,左邻右舍的说这说那,咱娘在那哪能抬起头了,就催着我赶紧去。”兄弟听着姐姐的话,虽不敢相信真假,除心里发虚外也是一阵阵的脸红,想着可不就如姐姐说的那样,在那一片老林地里,也就数爹娘的坟小了,自己的儿子每次清明上坟都是说意思下就得了,这会看是绝不能马虎的。就对姐姐说:“姐,俺等天就去把爹娘的坟给好好修修,再送点钱过去。”姐姐听后说:“就是嘛,往后记住,多给咱娘送点钱,她一个人也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