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昊川无声笑了下,只是单纯的嘴角牵动,眼中因向熙而亮起的亿万星辰也最终黯淡。
如同阳春的天气忽然变成了万里雪飘,瞳膜上结了冰,挂了霜。
已经这样轻贱了,仍然没有余地。
她够狠,把他的真心当垃圾。
再留无益。
轻轻的“咔哒”声,将他们最终隔绝在两端。
也许这么残忍,真不如撕破脸。
水槽里面,凉水中不知怎么混上了热热的水滴,越来越多。
向熙用力地反复擦洗茶具,奈何眼前朦胧一片,最终手指无力,骨瓷的杯子碎得七零八落。
一不小心划破指尖,水流变成红色。
鲜艳的红,一点点填满她的视野。
她想起姐姐死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红。
大片大片地盛开,又大片大片地干涸。
“从前初识这世间,万般流连,看着天边似在眼前,也甘愿赴汤蹈火去走它一遍……”
铃音响起,吓得向熙一个激灵。
“妈,还没睡呢?最近身体怎么样?”
言笑晏晏,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发生。
母女俩互相问候近期的生活,母亲忐忑地试探,“昊川过去了吧?你们见面没?”
“见了。”向熙话少了。
那边轻叹一口气,几不可闻。
“小熙呀,你是怎么想的呢?之前你不接受他,是因为你身体的原因,可现在你已经……”
向熙不想听,果断打断,“妈,首先,之前我不接受他,是你觉得和我的身体有关,实际上是我根本不爱他,他也不爱我。其次,因为上一条不成立,所以后面也不用再说。您就别操心我了,把你和我爸照顾好,别让我操心行不行呀?”
妈妈拿她没办法,她这个女儿从小就能自己拿主意,之前觉得这样很好很独立,现在又……
她是不想干涉女儿的感情,也不打算给她作主。
可最近得知江昊川要订婚了却跑来嵘城,难意难平。
她和江昊川妈妈是好友,当初见两个孩子金童玉女又玩儿得到一起,多多少少是有私心,不过也没强求。只在私底下默契地多找理由见面,聚会,让两个孩子多接触。后来孩子们长大了,她们干涉地就更少了。但无一例外,期待两家能亲上加亲,强强联合。可惜的是,天不遂人愿。
向熙要强,她也一样。否则,当年也不会背井离乡,离婚来到遥远异国,从头再来。
向熙把话题岔到别处去,母女俩又聊了会儿其它事,各怀心事挂断。
平躺在床上,向熙心口钝疼。
有一下没一下的,最让人难受。
她说谎了,她大言不惭地对妈妈说谎,面不改色心不跳。
她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她记得五岁那年,有阿姨来家里作客,不知聊起了什么话题,她说:“我妈妈最讨厌别人撒谎,我绝对不会对她说谎。”
可是,十八岁那年,当她在生日前夕偷看了自己的诊断报告后,她就开始不断地说谎,圆谎,再说谎。
妈妈看破却不说,她明白,那都是女儿的善良织起的坚强。
不是所有的谎言都可恶,也不是所有说谎的人都不被原谅。
她纵容着,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只希望女儿快乐地度过一生,毕竟这样的一生太过短暂。
向熙知道自己一定会死,她只是想过过无拘无束的日子,不再循规蹈矩,不再作乖乖女,不再为可笑的梦想未雨绸缪。
她要今宵有酒今朝醉,趁还活着多尽欢。
她列了愿望清单,认为死在江昊川的怀里是最好的归宿,但绝不是凄美的爱情。
她把“做爱”两个字写得大大的,放在所有愿望的第一位,首选对象直指江昊川!
要是他不从,那就强了他!总之不能换人!这是底线!
当然,要以朋友或者兄妹的身份,哪怕炮友都好,反正不能是爱人。
她这么美,这么独一无二,要是和江昊川好上了,再挂了,江昊川还不得难过得和她孔雀东南飞呀?
万一他要是没有自挂东南枝,她作为一个鬼魂,也很没面子的。
所以,一定不能谈恋爱!
那时的她,能看开生死,却看不透情爱。
可谁也没想到,转机来地如此猝不及防。
向熙曾想过,是不是有人去阎王殿偷了生死簿,把她的名字改成了姐姐的。
向熙,韩昕然。
只看名字,根本不会联想到她们是姐妹,血浓于水的那种。
向熙做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