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之礼,皇太极在座前冷笑一声:“悠然,你瞧,如今他可还能再狂妄么?”
我知他是指登基大典上受辱一事,如今细细回想起来,不禁唏嘘感慨。使臣的不屈,结果却是换来君
王的受辱,只不知这时李倧心里该是何等滋味。
在英俄尔岱的引领下,李倧父子缓缓步上台阶,我瞧他神情憔悴苍白,一身青衣被风吹得撩起袍角,
越发衬得整个人萧瑟惨淡。
皇太极命李倧坐于左侧,之后是大清的和硕亲王、多罗郡王、多罗贝勒等,再次是李倧长子。右侧仍
是按序坐着和硕亲王、多罗郡王、多罗贝勒等,其次是李倧次子、三子,再次是蒙古诸王。朝鲜大臣坐于
坛上东隅,江华岛被掳之臣坐于坛下西隅。
少时,坐定举宴,宴间行射艺表演。我坐在皇太极之后,始终感觉左侧有道目光凛冽的锁在我身上,
然而每次我抬头探寻时,那道目光却又立即消失不见。
待到宴罢,皇太极命英俄尔岱赐李倧黑貂袍套,白马雕鞍,又赏给世子、大臣等人貂皮袍套。赏赐完
毕,又下旨令朝鲜君臣会见被俘的嫔宫及夫人,一时坛上亲人得见,相对泣哭。
哭声凄厉,我听得心里又酸又涩,几欲落泪。便在这时,皇太极腾身而起,贴耳关照了英俄尔岱、马
福塔两人几句话后,转身大步走向我。
我抬眼诧异的望着他,他微微一笑,低头拦腰将我抱入怀里:“悠然……我带你回家!”
“回家?”
“是,回家……和咱们的孩子一起……回家!”
崇德二年二月初一,皇太极将江华岛所获人畜财币,赏给各旗将领,同时宣告清军主队将先行班师回
朝。
二月初二,大清jūn_duì分兵四路,一路携带朝鲜世子夫妇为质,并其僚属,从大路撤退;一路翻逾铁岭
,出咸镜道,渡头满江退去;一路由京畿右道山路,至平安道昌城碧潼等地,渡鸭绿江上流撤离;一路由
汉江乘船下海,悉取沿海舟楫,以硕托、孔有德、耿仲明等所领,率同朝鲜舟师,携带红衣大炮,攻取皮
岛。
为了尽快返回盛京,皇太极特命多尔衮、杜度率领满、蒙、汉大军,携所俘获在后行慢行,而他与我
则在正黄旗侍卫的扈从下,快马加鞭、马不停蹄的轻骑而奔。
回家……多么仓促的一个抉择!
这意味着在某种程度上,皇太极把这次出征的原本能获得的收益无奈的放掉了一部分,作为一个向来
身先士卒,亲临第一线的皇帝,他在胜利的最后关头很不负责的把一堆烂摊子丢给了多尔衮——那个他最
最疼爱的弟弟,同时也是他最最防备的劲敌!
为了我,他不得不把这一切全权托给了多尔衮!甚至还狠心撇下攻取皮岛这么重要的战事,义无反顾
的撤出朝鲜境内!
这一切,只为了我……只是为了我!
“对不起……”
“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他笑,眼角起了几条淡淡的笑纹,更添一分沧桑与成熟并济。
我抚着他的眼角,眼圈酸涩:“是我拖累了你……”
他定定的看着我,眼里渐渐的多了几分柔情:“你从未拖累我什么,是我亏欠你太多。”
“皇太极……”
“在。”
“求你件事。”
“好。”
“朝鲜百姓无辜,你只当替咱们的孩子积福,莫让士兵再扰民夺财。”
他顿了下,凑过唇,在我额前吻了一下,叹道:“好!我们悠然最是心慈,上天必会庇佑这个孩子。
一切杀戮罪名且由我一人担当就是,上天若有罪罚,只降罪我皇太极一人……”
我一把捂住他的嘴,颤道:“别胡说……你我夫妻一体,祸福与共,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当日初四,皇太极即刻在回程路上书下一道圣旨,传谕各路军将领:“嗣后尔等,各值严禁所属满洲
、蒙古、汉人士卒,勿得劫掠降民,违者该管章京及骁骑校、小拨什库等,一并治罪。劫掠之人,置之重
典,为首者斩以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