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远食指竖在唇间,示意她不要出声,洛琳张了张嘴,没再说话,只是了然地点点头。
乔远把她带到空无一人的楼梯间,才开口道:“老夫人来了,我刚运气不好,跟她正好碰上。她劈头盖脸就把我骂了一顿,我刚好不容易才安排完老……老板的转房手续,老夫人心情一定很不好,大嫂你要是进去的话铁定是堵枪口了,我看还是等老——老板醒了再去看他吧?”
乔远对于他们的家务事到底了解多少,洛琳看不出,但想必也不会少。她跟婆婆的矛盾自嫁进来第一天便是这样,对方不会给她好脸色看,她也不费力去讨好。
洛琳闻言摇了摇头,“如果我去,确实会被她数落;但如果我不去,就是没有尽到一个妻子的责任,错上加错。你是男人,应该不会不知道逃避是一件很差劲的事吧?”
乔远被这么一说,脸上有些发红,惭愧地说:“大嫂说的是,我错了。”
洛琳听他这么称呼自己,被逗乐了,诚恳地说:“没跟你说话以前,我还当你是多么流氓的混蛋,可如今看来,你还挺可爱的。”
被洛琳这么褒贬难分地一评价,乔远脸变得更红了,他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后脑勺,扯着嗓子像在掩饰尴尬一般地笑。
“对了,得拜托你一件事了。”洛琳突然说。
“大嫂你别跟我客气了,有事直说吧,我一定全力以赴。”
“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别这样正经,”她摆摆手,“我刚才以为宋靳凡失踪了,所以把去超市买的东西忘在原来的病房门前了,你能帮我下去拿过来吗?”
“嗨,我还当什么事,我这就去。”乔远往回走,边走边驻足,眼神里有担忧,“大嫂,你别轻举妄动啊,我很快的,去去就回,要是老夫人对你动手你就赶紧逃。”
洛琳抿着唇哼笑,“哪有这么夸张,你别想太多,要是实在不放心,就赶紧的早去早回。”
乔远又嘿嘿笑了两声,“遵命。”
等乔远走远后,她收起了笑脸,她没告诉对方的是,热水瓶和杯子应该在刚才掉落在地的同时碎成渣渣全部报废了,恐怕得劳烦对方重新去买了,想来应该是没办法快去快回了。
——她故意支走了乔远。
接下来就得自己独自面对了吧。
对于自家的这个婆婆,她很是惶恐惊惧,老人家是不满意她的,但自己儿子的选择,她也不方便说什么。
就像电视剧里日常伦理剧里播放的那样,婆婆偶尔也会刁难一下她,可尺度却把握得恰到好处,常常让她有种“屈辱感”,甚至想令她知难而退。
宋靳凡是知情的,虽然心疼她,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男人也对此无可奈何,所以才带着她远离了婆家,除了一月一次的家庭聚会外,从不让她单独去见婆婆。
惹不起,躲得起啊。
可目前的现实是,她再没法躲,躲不过去了。
她在门前做足了思想准备,甚至做好了被劈头盖脸乱骂一通的觉悟。
她礼貌地敲敲门,慢慢将半掩的门推开,看到任传芳背对着她的佝偻背影。
“妈——”洛琳这声妈叫得一如既往地不自然,她从小就是孤儿,连对自己亲娘都没喊过的称谓,对着婆婆却不得不喊。
“来了?”
宋家老太太年近七旬,身子骨倒硬朗,说话中气十足。宋靳凡又是老来子,她对亲儿子自然是疼爱有加,所以怎么看媳妇儿都是不满意,也实属正常。
再加上出了这么大的事,而且涉及到宝贝儿子的安危,她生气生得理所当然。
老太太的嗓音仿佛天生就没有温度,凉飕飕的两个字,听得洛琳一股寒意从脊梁骨上顺势而起。
“是。”她敛下心神,毕恭毕敬地回答。
任传芳这才回头抬眼瞧了媳妇儿一眼,眸光透着刻薄和犀利,似乎随时都在挑剔着她。
她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自己的丈夫还躺在病床上没醒,你倒好,不知道跑去哪里野了。”
洛琳听这数落,就知道又开始了,她低着头,纤长微翘的睫毛也跟着恭敬的姿态卷缩萎靡起来,“婆婆,我错了,我刚是去给靳凡准备换洗衣物去了,他还要住好些天,还得准备些平时用的洗漱用具……”
任传芳想也不想打断她,“这种事,你花钱找个人不就行了?用得着浪费这时间?再说了,高级病房里什么都不缺,直接办个转移手续,对你而言这么困难?你动不动脑子?不,你有没有脑子?”
洛琳在接受批评指教时,觉得婆婆好像讲得也有道理,她确实没考虑到这一层,显得很没有常识,只是昨晚她咨询过医生这个问题,可医院说没有床位啊。
洛琳只以为是自己的问题,其实她并不知道的是——乔远为何许人也,而宋家又是怎样有权有势的大家族,哪怕没有vip,也得制造出一个vip供着这尊活菩萨啊。
“婆婆你说得对,是我……太笨了。”
洛琳依然虚心而谦卑地不做反驳。
她并非包子,可是面对很多不可控的人事物,唯有暂时性的妥协,才能得到更好的结局。
这不,任传芳又训了洛琳半天,终于是累了,清了清嗓子,从椅子上站起来,“以后做事,记得要用智商去做,不然总有一天会吃亏的。”
洛琳刚想说是,就被插了一脚。
“妈,我跟你说过,别这样讲阿琳。”
是靳凡!
洛琳原本灰沉沉的脸色倏地都亮了,猛地抬起头,看向病床上的那个人。
男人此刻用没有受伤的左手半撑起身子,脑袋被绷带绑得像是撑大了一圈,有些好笑。
脸色还是有些苍白,可嘴边却噙着笑,视线对着洛琳,与她静静对视。
尽管脱口而出的话语显得声音的主人感情冰冷,但他看向她的眼神却是无比炙热。
宋靳凡,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