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朱见濂更加意兴阑珊。这场血的记忆有他的一份,却无处可诉、无从抒发。他摇了摇头,正准备悄然离去,却听到屋内哗哗翻动纸页的声音。
朱见濂顿住脚,透过窗户上镂刻的雕花朝里看,沈瓷背对着他,小心翼翼地拿着几张陶瓷样式的设计图,看了又看,摸了又摸。他看不见她的脸,却可以听见那压抑的呜咽,以及因为拼命克制而不停颤动的肩膀。
她压抑着,压抑着,最终还是没能掩藏住。整个身子蜷缩着,轻轻地叫了一声“爹——”,哭声猛地便开了闸,再也收不住。
朱见濂转过身来,背朝着窗户,背朝着失声痛哭的沈瓷。
他不知道自己是有多傻,才会想着到这个地方来寻求安慰。他以为,同她说一声抱歉,助她衣食无忧,自己便能从此高枕无忧、事不关己了。可是到现在,他想的是,如果他当初不胡乱吹那几句牛皮,如果他不曾为了再胡诌一把跑去她家瓷窑,这个姑娘,如今是不是依然笑着的?
“吱呀——”一声,侧边的一扇门推开。
朱见濂来不及躲,只得转过头去回应。
不出所料,是他从前的丫鬟竹青。她听见沈瓷的哭声,提着一盏油灯出来,却意外看见朱见濂站在这儿,差点吓得慌了神。
“小——”
三个字还没叫出口,朱见濂便用手势示意她安静。他上前两步,踱到她身边,压低了声音道:“今日所见,权当做没有发生。我来过之事,不许告诉任何人。”
竹青忙不迭地点头,不敢有丝毫反驳。她低垂着头,不知道小王爷何时离开了院落,只听着沈瓷悲痛欲绝的哭声,心也随之一抽一抽。
竹青没有再去打扰她,熄灭掉油灯,默默回了屋。她突然间明白,原来,缄默并非不曾伤心,只是因为,压抑太深,执念太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