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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中元惊魂

大多是在正阳门、宣武门、崇文门,这正对着皇宫的前三门护城河畔放灯。

不过放荷花灯是由佛教盂兰盆会度亡法事而来的。

盂兰盆为梵语音译,救倒悬的意思。

有个目连救母的典故:目连的母亲青提先前特别信佛,后来丈夫和儿子被佛收走了她不知,以为丈夫儿子都死了,便认为信佛还不得好报,便打骂和尚,对佛不敬。

死后被打入18层地狱,口不能食,所有的食物一到嘴边就变成火,嗓子眼也跟针细,咽不下食物,受倒悬之苦。

目莲在阴间地府经历千辛万苦后,见到他死去的母亲,发现她受一群饿鬼折磨。目莲想用钵盆装饭菜给她吃,饭菜却被饿鬼夺走,目莲只好向佛祖求救。

佛祖被目莲的孝心感动,授予其盂兰盆经,并要他在农历的七月十五日做盂兰盆斋,备百味饮食以及桃、李、杏、栗、枣五果,供养十方僧众。

按照盂兰盆经的指示,目莲于农历七月十五用盂兰盆盛珍果素斋供奉母亲,挨饿的母亲终于得到了食物。目莲感激佛祖,并向佛祖进言,年年举办施食会,以解那些孤魂饿鬼倒悬之厄运。

佛祖便将七月十五的施食会命名为“盂兰盆会”,令各佛寺进行佛事活动。

寺庙里的僧人和善男信女们在这一天举行佛事,不仅仅是祭祀死去的亲人,也是纪念目莲,藉以表彰他对母亲之孝道,并劝人尽孝。

荷花灯便是为死去的游魂照亮人间之路,后来便演化为能积攒功德,得到佛祖的庇护。

前三门护城河畔寺庙多,过去人们从七月十三就开始玩灯,十五号是正日子最热闹,到十七号结束。

农历七月初一开始,大街小巷就卖莲花灯的了,正日子晚上还有灯会。

天一黑大人小孩儿成帮结伙,手里拿着纸做的莲花灯、蒿子灯、西瓜灯、荷花灯,到河边玩个痛快。

纸灯都是冥衣铺做的,也有的人家心灵手巧自己拿纸扎。

莲花灯大都是用秫秸扎架子,糊上纸粘上彩色的纸,叠成莲花瓣样。各式各样,最普遍的就是花篮,即八仙里的韩湘子所拿的法物,小的也就一尺大小,大的有一丈开外。

大户人家玩的更是讲究,有仙女儿、八仙、各种神话传说人物。还有龙、凤、四不像、大眼儿金鱼、老琉璃、这些,反正天上飞的地下跑的,草坑儿里蹦的水里浮的,应有尽有。

到了夜里,竟是亮如白昼,人影如梭,到了不少说书人的口里,这一天便更是充满神秘。

据说逛街时分,姓名勿直呼,晚上不要穿戴绣有自己姓名的衣物,以免元神被附身。当然,也需得注意,避免连名带姓的直呼别人名字,否则一旦给游魂听到后,会趁机取走他的三魂六魄。

同时若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时,也千万不要立刻回头或回应。

不得拍人肩膀,人的身上有三把火,分别在头及两个肩膀上,所以鬼月的时候最好不要随便拍别人的头及肩,以免熄掉他身上的火,让精怪有机可乘。

各个戏园子每到这个日子,都要连演数日《目莲救母》的京剧应景戏。这戏虽说是个“鬼戏”,但是每年也是座无虚席,小孩子最爱看,往往白天看个过瘾,晚上却吓得不敢解手,还少不得被母亲数落几句。

自七月十三的晚上,出门的人便少有穿黑白红三色衣衫的,惹了游魂,怕是要跟着回家的。

郑天青跟着父母用过饭后,便托着莲灯,央告着说想去“鬼市”逛逛。

她心中早已是有了想一起放灯的人。

赵翘楚原本是不愿意她出门,但想着姑娘大了,怕是关不住。

嘱咐着她言行举止要特别注意,放完灯便得离河边远远的,让彩月不许离开她身边半步。

叫了个有力气的小厮,多打赏了些,驾着马车带她们去了灯会。

郑天青嘴上说去庙会,心中却是想着到月神庙畔的护城河见苏澈。

她不想让小厮扰了两人的相会,便让小厮将车停在庙会门口。

灯会离月神庙不远,但也得走上两刻钟。

沿途都是灯光,远处的河畔灯光点点,到处都是嬉闹声。

闹市上,不少姑娘小孩在猜灯谜,倒是散了不少鬼节端肃的气氛,郑天青看着河畔的灯光,觉着顺着河流向上。

点点灯光与她擦身,便如时光流逝一般。不知这光亮中所引是谁,但是他们一定能寻着这些许光亮感到人间的温暖。

她越想越飘渺,不知自己百年之后,是否也会寻着后人所散之灯回到尘世,看着自己走过的大街小巷,荡过留恋的花草树木,也不知那时流光溢彩阁还在不在,若是在,她一定会去再看一眼。

出着神,一不小心踩到个空处,差点崴了脚。

彩月手里的灯笼一晃,问她安好,她收了神,加紧了脚步。

紧赶慢倒,等到了小土坡,还差一刻。

周围黑压压的一片,倒是月神庙里漏出些许亮光,风吹树叶沙沙响,暑热才过,郑天青只觉得身上一股子凉意,一不小心打了个喷嚏。

彩月晃着灯笼问:“小姐冷不冷,瞧我大意的,竟忘了给你拿件衣裳。”

郑天青摇摇头,道:“不妨事,可能是秋天来了,晚上凉了,身上还不适应。”

彩月忙问:“要不我给你拿件衣裳去?”

郑天青知道彩月还存了避嫌,让她与苏澈独处的心思,眼见着离约定的时辰也没多久了,便应了她的话。

她让彩月提着灯笼照亮,自己捧着荷花灯,手里还留了个火折子,随意拣了块大石头坐下,等苏澈。

夜风带着寒气打在身上,她觉得遍体生寒。

周围漆黑,唯有月亮和河边的花灯闪着光,她渐渐不敢想鬼神之事。

忽听得一声梆子,有幽咽声传来,郑天青在这荒无人烟之地,心中难免害怕,不由得往月神庙的光亮之处去。

她之前没来过这庙,一直认为是用以供奉月老之处,走近看却又不是。

那声音越来越响,凄凄切切,犹如女子哭泣,仔细辩听,就是从这庙中传来。

庙内灯火通明,想来是有法事,但也不见有百姓在一旁,门也紧闭着。

她打消了敲门的心思,怕冲撞了鬼神,见门旁的墙壁上有一条裂缝,有光漏出来,她大着胆子凑过去。

里面站着不少人,围成两圈,最外围都穿黑色向左缓缓移动,内圈为白色向右挪步,最中间一个女人,着一身大红衣裳围着烈火,光脚跳舞,旋转,扭曲,身体弯成奇怪的弧度,处处透着诡异,那凄厉的声音便是她发出来的。

在这诡异的情形下,一群穿着禁忌颜色的人凑在一起,她心下疑惑,只当有何法事。

渐渐声音更响,一群人开始跟着她一起出嘶叫,如同唤魂一般。

郑天青靠着火光想看清他们的面孔,仔细一看,汗毛一根根竖起来,除了红衣女子所戴黑色面具以外,那一个个皆带着白色面具,如幽魂一般。

再仔细观瞧,除却那女子,她看不到其他人的脚!

那女子十分纤弱,又看不清她的身体。那奇怪的动作,不像是常人能拗出的弧度,郑天青觉得头发都竖起来了!

莫不是百鬼夜行,红衣枯骨?

她攥着衣角,屏着呼吸再看,只见那些“人”渐渐分散,间距变大,两个娇小的身影从庙中扛出一头猪,那猪奋力挣扎,却挣不脱那两人的掌控,稳稳的被抬到火旁。

一只巨缸被推过来,通体漆黑,看不出材质,在火光的映衬下场面诡谲。

那红衣女子收了嘶号,口中念念有词,抖着身子围着火撒下一圈东西,郑天青看不分明。

外圈的人越飘越远,渐渐退至墙边,仍围着转,一道道黑影在她眼前不断掠过,她紧张地捂住口鼻,压低呼吸声。

那红衣女子转瞬间擎了个火把,向下一撂,她刚刚舞过的地方瞬间腾起烈焰。

郑天青在一道道黑白影交错中分辨:那两个娇小女子将猪扔下,轻而易举的出了火圈,却不沾半点火苗。

猪被绑着腿,撕心裂肺的嘶叫,映着周围的吟唱声,说不出的惨烈。

那红衣女子突然换了副声线,低哑奇异,犹如召唤,更像是一种对话,与死亡的对话,像是要将冥界之中的魔物唤醒一般,声音刺耳,透着凄厉。

那巨大的坛子微微震动,也有嘶嘶动静传来。

猪本能地感到了危险,挪动着身体往火圈外蹭,郑天青甚至都闻到了烧焦的肉味。

那女子停了下来,手中不知拿了什么,轻轻吹起来。

那声音比刚刚更加奇怪,像是千年的寒潭,带着死气,直直钻入耳中,一下子令人冷到骨头里。

那巨坛突然被顶开,郑天青被黑影一闪,没看清晰。

再一晃眼,竟是一条大蛇,窜起两丈多高,黑色的鳞片融于夜色,绿色的眼睛发着凶光,头边两扇骤然张开又合上,吐着信子嘶嘶应和。

随着乐声它轻摇两下,乐声一停,蓦地凝住。

突然头侧再次张开,凶光毕露,俯冲下来。

又一个黑影闪过,只听见那猪最后一声凄厉的叫声,没入云霄。

郑天青不敢睁眼,只觉得脸上一片温热,伸手一摸,是血!

她顿时肝胆俱裂,死死掐住喉咙,才忍住没有叫出声。

郑天青不敢再往里看,想逃,可是双腿已经软了,动也不能动。

她听见一阵阵血水飞溅的响声,想必猪已成枯骨。

突然又听见嘶嘶声,她本能错眼一看,那红衣女子竟然跳入了火圈。

大蛇模样恐怖,她不敢多看一眼,扫到一旁的枯骨,胆战心惊。

巨蛇又一个俯冲,往红衣女子身上去。

她飞将起来,轻易避过,左躲右闪,足尖一点,竟跃至其头上。

那大蛇鳞片光亮,滑不溜手,怎能站住。

巨头一仰,女子无处着力,大蛇随即巨口一张,竟是要将她直接吞下去!

谁知那女子落在它獠牙上,险险借力,还丢了个东西进它嘴里。

顺势后翻,至其七寸处,电光火石间,由腰间抽出一柄软剑,顺势一甩,灌注内力,一刺!

大蛇陡然没了力,嘶叫两声,竟惨过刚刚被祭祀的活猪。

轰然倒地。

血腥味浓郁扑鼻,冲得人直恶心。

那红衣女子真非凡人,竟然飞起一脚,将蛇头踢回坛内,再连出几脚,将整个蛇推回坛中。

往里面扔了一把火,坛内便燃起烈焰,四处都是肉香,满耳都是哔哔剥剥,皮焦肉烂的声音。

此时,周围的声音又盛起来,但这回却充满了生气,倒像是对那女子的赞颂。

郑天青已然吓得浑身湿透,胆裂魂飞。

冷风一吹,她禁不住,打了个喷嚏,心下一凉。

突然一张白色的脸伸到她面前,与她隔着墙缝对视,那眼睛里闪着红光。

她像是在溜到鬼门关偷窥的的凡人,被勾魂的无常逮个正着!

郑天青骇顿时得色若死灰,骨软筋麻,来不及反应,便魂飞魄散。

血都冲到脑子里,身子一软,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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