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律上,韩愈是阿笙的丈夫,他是没有权利把阿笙带到家里照顾的,也没那个条件。
顾家已非往昔,彼时顾家离洛杉矶很远,母亲身体不好,流沙年幼,父亲入狱后还要归还客户欠款,生活似乎走到了死角。
其实那些债务,韩愈早已暗中帮顾家还了,但顾城没有接受,想尽办法赚钱,每月把钱准时汇给韩愈。
韩愈给他打电话:“一家人,你这样倒是见外了。”
“这是顾家应该担负的责任,只要你待阿笙好,就算是在帮我了。”
真正知道陆子初的存在,是在父亲出狱后。
父亲一直不知道阿笙疯了,自从母亲有一次见他哭的太伤心晕倒之后,他就不允许家人去看他。
他在监狱里给家里打电话:“别来看我了,你们难受,我也难受,我在这里很好,没什么可牵挂的。”
他说:“我坐牢这件事,别告诉阿笙。”
老人那时候又怎知,他的女儿已经疯了,他一直怀揣美好期望,觉得儿女可以过的很好,所以出狱就医,回到家里得知阿笙出事,老人瞬间就崩溃了。
所有事实真相开始曝光人前,顾行远躺在病床上,把被子拉起来,蒙着脸嚎啕大哭。
哭声从被子里飘出来,他从不知道父亲可以哭的那么伤心。纵使是07年入狱宣判,也不见他流下一滴泪,但那天他似乎要把积蓄多年的泪水全都流尽一般。
母亲跪在父亲床头,父亲哭,她也跟着哭,她说:“我没办法了,没办法了......”
“我辛辛苦苦把她培养成才,就这么毁了......”顾行远嘶哑着声音,痛不欲生:“早知道我死了算了,我还出来干什么啊?”
顾城站在室内一角,像是做了一场噩梦,之前认定的事实,一夕间被全盘剥落,这才意识到现实可怕着呢!
夜里,顾行远撑着瘦弱身体,对顾城说:“带我去看看阿笙,看看......”我女儿三个字,顾行远最终没有说出口。
抵达洛杉矶是凌晨,一门之隔,顾行远却在别墅外止步,他先是走了几步,整个身体都在颤抖着,好像随时都会晕倒一般,但几步远,顾行远却是再也不敢往前迈进,很快又返身往回走。
顾城上前要按门铃:“爸,我叫阿笙出来看看你。”
“不看了,不看了......”顾行远那时候走路已经很吃力了,听到顾城的话,却是越走越快,到最后却像是跑了起来,他说:“快走,快走......”
声音竟是一阵哽咽。
数月后,顾行远病情恶化,临死前,他终于见到了阿笙。
那是一个午后,fù_nǚ多年不见,顾行远早已瘦削的不成人样,韩愈带她来的时候,顾行远只同韩愈说了一句话:“等有一天你有了孩子,你会明白我此刻的感受。”
“我和阿笙这辈子不要孩子。”那天,韩愈似是说了这么一句话。
顾行远让韩愈回避,他想和阿笙单独相处说说话。
阿笙局促的站在病房里,大概是回光返照,顾行远下床,拉着阿笙坐在一旁的沙发上,一旁放着一盆温水,是之前顾行远让顾城端来的。
那天,顾城隔着门窗,看到顾行远半跪在地上给阿笙洗脚,室内的人在哭,他的泪也跟着一起滑落。
“你小的时候啊!我每次出差回家,你都会放下作业,烧热水给我洗脚,你说要给爸爸洗一辈子......”顾行远哽咽难言,过了一会儿又说:“孩子,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这辈子爸爸没有好好照顾你,让你吃了太多的苦,等到了下辈子,你还做我女儿,爸爸哪都不去了,就呆在老家,我们一家人过简简单单的生活,平安就是福,你说好不好?”
那话,也不知道阿笙有没有听进耳中,只知道她笑了,似懂非懂的说道:“好。”
顾行远是在晚上去世的,一直到死都没有原谅妻子,当时韩家住宅,韩愈端了一杯牛奶给阿笙,那杯牛奶她没握紧,当即摔碎在地。
似是血缘浓郁,阿笙看着地上的玻璃碎片,“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像是在杯碎瞬间,她失去了人生中最宝贵的东西。
2013年的11月底,顾城透过落地窗,看到庭院中一大一小两道身影紧紧的拥抱在一起,轻轻笑了。
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