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想主家丢了金簪,头一个就怀疑她做贼。
罗雁梅怎可能承认?
她是富贵窝里长大的,上好的羊脂玉簪戴腻了,转手就赏给下人,岂会将区区金簪看在眼里?
主家见她不认,吩咐人打棍子。
婴儿手臂粗的棍子生生捱过二十下,被人牙子带了回去。
人牙子嫌她浑身血污怕弄脏床铺将她扔到草棚里。
那个夜晚是她有生以来最难熬的夜。
蚊子不停歇地在她身边叫,说不上名字的虫子在她身上爬,她躺在潮乎乎的稻草上,时而像置身冰窟冷得刺骨,时而像架在火炉热得钻心。
草棚屋顶搭着树枝,透过枝叶的缝隙,能看见暗沉沉的天,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
有的只是沉闷和压抑……
再度睁开眼,她瞧见了一盏油灯。
就放在炕桌上,灯芯如豆,发出昏暗的光。
而她被个年青妇人抱在怀里。
妇人两眼迷茫,脸颊上亮闪闪水样的东西。灯光将妇人的影子投射在贴着八仙贺寿画帖的墙上,映出好大一片黑。
正是夏日,妇人搂她搂得紧,严清怡热得难受,忍不住“嗯嗯”两声。
妇人犹如听到天籁,立时低下头,将严清怡对着灯光仔细打量。
灯光虽暗,可照在眼上仍是不适,严清怡下意识地皱了眉,侧头躲开。妇人却硬板了她的头,非得往灯下照。
半晌才松开手,眼泪却“滴答滴答”往下掉,接着又将她濡湿的脸颊贴在严清怡脸上,哽咽着喊一声,“我可怜的清儿……”
音调生硬,根本不是京都那边的口音。
严清怡茫然不知所措。
她不是躺在人牙子家中的草棚里,怎么会来到这里?
更为惊悚的是,她小胳膊小腿的,赫然是个小婴儿了。
正疑惑着,旁边传来男子略带嬉笑的声音,“我就说没事,刚才可能睡得沉,幸好拦着你没请郎中,否则这样闹腾开来,岂不又招惹娘跟大嫂不喜。”
妇人哭得更凶,“这是什么话,难道清儿生病还请不得郎中?你亲眼看见了的,清儿小脸憋得青紫,连气儿都没了……这是咱们的孩子,你竟忍心……也不知是哪个丧了良心的,奶娃娃哪里吃得炒豆子?”
男人低声宽慰:“我哪里是不管,不是觉得……唉,清儿没事就好。今儿人来人往的,兴许哪家孩子见清儿生得稀罕,才把零嘴儿喂给她。这事儿就算了,闹出去大家的脸面都不好看。都是亲戚才来给清儿抓周,你说来一趟还要担上人命官司,以后谁还愿意来往?”
妇人抽泣着没说话,忽然撩开衣襟,解开小衣,将白花花的胸凑到严清怡嘴前。
严清怡吓了一跳,好半天没反应过来,她差一个月就及笄了,怎可能再去吃奶?
何况还是个根本不认识的陌生妇人。
下意识地侧开头。
妇人越发往前送得近了些。
那股子奶味醇香浓郁,严清怡紧紧闭着嘴,拼命躲闪。
妇人又落下泪来,抽泣道:“你看看,孩子真是吓傻了,往常看见奶恨不得两手抓着往嘴里塞,这会儿竟不要,硬往里塞也不成……还是请了郎中来瞧瞧吧。”
男人有些不耐,“兴许不饿,待会饿了就吃了。都什么时辰了,还出去折腾?要不就是你身上汗味儿重,又哭又闹这半天。”
妇人许是觉得有道理,万般不舍地将严清怡放在炕上,趿拉着鞋到外头倒水洗脸。
严清怡松一口气,微闭了双眼打算理一下零乱的头绪,却感激一股陌生的气息热热地扑在自己脸上。
睁眼一看,面前多了张男子的面孔。
男子年纪不大,只刚二十岁出头,白白净净的,相貌还算周正,只嘴唇过于单薄,显得有些寡情。
男子仔细端量她片刻,手指轻轻捏着她脸颊,目光不满语气冷淡,“你倒是个命大的,眼瞅着你已经没了进气儿,怎么没真死了去?”
严清怡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他是什么意思?
害原身那个小奶娃娃死去的,难道是他?
严清怡讶然之余,竟然忘记要开口哭泣,只傻傻地任由他的手指由脸颊再滑到自己咽喉处。
停得片刻,那手终于移开。
严清怡已是满身汗湿。
都说“虎毒不食子”,他怎忍心对自己的亲骨肉下手?
第二天,严清怡就得到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