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脚步很慢,往大门口去,其实他也并没有想好,要怎么和傅子遇说,但是他既然答应路念笙,就断然不能不去,站定在铁门内,他果然看到外面的傅子遇。
傅子遇傻透了,守株待兔一样等在门口,雪花落在他黑色风衣肩头,一点点突兀的白,大抵是因为天气寒冷,他的面色苍白,唇都冻的发紫。
见着傅承修,傅子遇先是愣了一下,旋即似乎也是想到傅承修会在这里大约是因为路念笙的事情,他也顾不上计较那么多了,问傅承修,“念笙什么情况?”
傅承修沉默,看清傅子遇眼眸里面的急切和焦躁,心里恍然间觉得有些嘲讽,“你现在问,不觉得太迟?”
傅子遇抬手抓了铁门栏杆,金属的冷冽直达全身,他顾不得了,“你先告诉我念笙在哪里,现在怎么样,还有,孩子呢?”
“绑匪要咱们做选择的时候,你怎么就不想想这些问题,想想孩子,你现在想了?”
傅子遇拧眉,“旧账以后再算,我承认是我做错还不行么?你先告诉我念笙怎么样了。”
傅承修死死盯着傅子遇,好几秒,说:“我也不知道。”
如果不是因为傅子遇,路念笙根本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傅承修心底里是有恨意的,恨自己没能在最初就让路念笙离开傅子遇,才导致了这一出悲剧,更恨傅子遇——
明明得到了路念笙,却没有好好珍惜,一次又一次,伤害她,最终还险些害她丢掉性命。
然而他最恨的是,哪怕到了现在,傅子遇对路念笙而言,依然是那个最特别的存在。
路念笙说的是对的,要让傅子遇死心,要让他暂时不要再来打扰,就必须断了他的希望,让他再也不能心存幻想,他不能让傅子遇知道路念笙已经被找到带回来了。
傅子遇攥紧栏杆,提着一口气,“什么意思?”
“没有找到念笙,她也没有回来,傅子遇,这种天气,一个即将临盆的孕妇以那种高度掉到海里,你觉得还有生还的可能吗?”
傅承修嗓音冰冷毫无情绪,傅子遇张了张嘴,没能发出声音来。
心脏好像也已经被冻结,又被人攫紧了碾压撕扯,他就连呼吸都很困难,而傅承修的声音伴随夜风继续传过来,“现在这样,算是失踪吧,但是人要面对现实,路家二老已经不抱希望,我也已经认了,你继续来这里也没有意义。”
他面色恍惚而惨白,声音艰涩,“我……不信,我不信念笙没有回来,你是骗我的,你肯定是骗我的,我有感觉,她肯定还活着,她生我的气,不愿意见我是不是?我可以解释的,我那时候不知道梁佳茗的情况,我以为……”
“傅子遇!”傅承修声音大起来,喝了一声,“你不是小孩子了,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你觉得现在解释有用吗?!”
傅子遇被这一句话刺的不能言语。
雪在变大,纷纷扬扬落下来,在手背上晕成一片冰凉的湿意,他唇打着哆嗦,也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什么别的原因。
“选择你已经做了!”傅承修索性将自己所想全都说出来,“人要为自己的选择承担后果的,我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原因,在那个时候犹豫,可这就是结果了,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念笙找不到了,她不在这里,她是被你和梁佳茗害了的,你记清楚了!”
傅子遇手失去力气放开栏杆,脚步微微踉跄倒退了一步,“我不信……”
“随你信不信,”傅承修已然失去耐心,“反正如你所说,就算她活着,大概宁愿在这世上随便哪个角落,也不愿意见你,你要是还有自知之明,就不要再一副假惺惺痴情模样来这里骚扰她父母,自己女儿被你害死,他们会欢迎你?”
说完,傅承修也不回头,转身离开。
傅子遇被隔绝在铁门外,隔绝为局外人,面色晦暗的如同死人,心口一阵撕裂一般的痛,痛的他几乎直不起腰,缓缓弯身下去,在雪夜里宛如一尊雕塑。
傅承修折回房子里,意外看到路念笙居然已经下楼在客厅。
她似乎还整理了一下仪容,面色稍微好了一些,头发也梳理过了,正和何欢在说什么。
见傅承修回来,何欢招招手,“承修,你也过来,咱们一起商量。”
他过去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了,微微皱一下眉头,打量路念笙,复又看向何欢,“商量什么?”
“念笙说,想去国外学习。”
他一愣。
路念笙解释,“我考虑过了,我不想活的像个废人一样,我要学一些可以帮忙管理路氏的课程,之前在读mba的时候我就已经留意过,国外的学历更有含金量。”
他手指无意识紧缩,“仅仅是因为这个?”
她迎上他目光,沉了口气,“我承认,我也想换个环境,但是我的初衷不会变,大哥,我学成之后就会回来,也会兑现我所说的话。”
她目光沉沉,分明是已经做好决定。
这一瞬间,他在她身上,恍惚间看到从前的路念笙,摒弃畏惧和担忧,还能义无反顾继续前行,谁也拦不住,哪怕不属于他,哪怕还有不舍,他也觉得值了。
他微微挑眉,对着她,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