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指冷冷地,轻轻自他眉梢而下勾勒着他的脸,夜色下,他显得邪恶而危险,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他从孤僻瘦弱的形象变成斯文冷峻,然后又变成聪明世故,直到今天,变成狡猾自私。
我们分手好不好
不好。
她却不肯妥协,我说你听着就好,明天开始,我不会再跟你见面,不会再回应你任何信息。这个手机,还给你,你也不要到学校来找我。我只是想停下来,静一静,听一听自己的声音。
韦宗泽任她把手机像枪一样抵在他的胸口,他也不接过来:不喜欢你就扔了它,但是我绝对不会分手的。你想要时间和空间冷静一下,我也没问题,我可以等你。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很认真,她却不为所动,但她知道再这么下去也不会有结果,于是垂着眼,决然回道:好,那你就等吧。
当她说出这句话时,他们俩同时感觉到有一支肉眼看不见的矛刺穿了自己的心。
韦宗泽终于肯放她离开,直到她消失在路的尽头,他还犹如做梦一样站在原地。总觉得只要还站在这儿,她也许马上就会转回来了。
可惜的是,韦开娴和韦宗镇打的赌,还是韦宗镇赢了。
第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是薛涩琪,二话不说便打包洗漱用品跑到她的寝室来跟她挤一张床过夜。幸而傅剑玲看上去并不怎么痛苦,不像许为静当年跟葛离分手,闹得像是得了不治之症。
两个姑娘躺在床上说话,大部分是薛涩琪提问,傅剑玲回答。比如她问她,恋爱和分手哪一个更痛苦,回答是都还好。如此絮絮叨叨,直到入睡,薛涩琪问了最 后一个问题,有一件事你知道不知道什么事就是,你当年不是画了一张裸体画被许为静抢走了吗后来她以一千块钱的价格把它卖给韦宗泽 了。
现在你们分手了,不知道那张画还值一千块么。
然后过不久,许为静也听说他们分手的事,但鉴于之前的丑态,她没好意思直接找剑玲,转而去找了薛涩琪问,换来一句劈头盖脸的关你屁事。
事过大半月,韦宗泽竟真的没有主动再找剑玲,而是如约给她自己的时间和空间。这冷场的结果更让赢得赌约的韦宗镇得意非凡,毫不避忌地在他面前嘲笑他的 恋爱不过是个笑话。韦宗泽心里的怒火其实早就窜上了天,面上却无动于衷,甚至还迎合他道: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韦宗镇便当他是服软,别提有多快意,半命令式地向他提议,一毕业就去北京。
他本想在武汉再待些时日,最好完全驯服韦宗泽,可惜没多久,父亲就亲自来电要他回去,他只好收拾情绪,老老实实回北京去了。
等他回北京,就会发现自己被叫回去的原因,是有人寄了一打他在武汉嫖妓的照片,也许不是嫖妓,但那场面其实跟嫖妓也没什么差别了。
大抵韦宗镇因此被父亲狠狠教训了一顿,他暴怒地打电话来质问韦开娴,因为只有她知道他在这边的生活花絮,可韦开娴听了以后大笑不迭,问他有没有把爸爸气死。韦宗镇只当这事就是她干的,恶毒地骂了几句泄愤。
韦开娴挂了电话,正好碰上韦宗泽回老宅拿点东西,他跟傅剑玲分手已整整三个月,成日都跟历洋混在一起。
韦开娴站在他房间门口问:那些照片是你寄的
韦宗泽不回答,韦开娴很肯定道:你和傅剑玲分手之前就有那些照片。
又见他眼神冷如冰雪。
她不禁笑道:嗯,我看你一点儿不比他心慈手软。话毕一顿,不过这要让傅剑玲知道了,只怕更加远离你。
这话让韦宗泽终于有了点反应,也是一个轻蔑的微笑,跟你们在一起确实不累,可也真的很没意思。
在你们的身上,看不到任何色彩。
那段时间,韦宗泽没有回老宅住,也没有住在自己租的房子,而是搬到历洋那里去了。历洋比他大一届,已经在实习中,他租的房子就在八一路上,离剑玲的学校很近。历洋问他,就这么看着她,你能平静吗。他很肯定地回道:不能。
大概是受了他们分手这件事的刺激,薛涩琪对自己跟葛离的那种隐晦又古怪的感情产生了焦虑之情。期末考试前,下了两次雪,放晴的那段时间,正好葛离有假,他原本计划是陪妈妈回一趟老家,但薛涩琪非要他改期,先陪她一起去参加她爸爸公司办的春节活动。
葛离哪里去过什么大公司,这会儿倒要跟个老板的女儿当背景,心里局促得要命。薛涩琪还要求他必须西装革履,最好给他那光亮秃头盖上一顶假发。说得轻描 淡写,葛离自问没钱卖得起名牌西装,而且打死他也不会戴顶假发出门。支支吾吾跟薛涩琪说了半天,最后还是薛涩琪直接给他送来一套西装,那一刻葛离眼中的薛 涩琪仿佛是个陌生人。
薛涩琪打扮得很俏丽,却不能更直接更自然地打动葛离的心。
宴会上,葛离只觉得时间出奇的漫长,他所听到的每一个字也都迅速从他的耳边溜走,他甚至在跟薛涩琪的爸爸当面寒暄时呆若木鸡,惹得薛涩琪十分不悦,席间暗暗踩他的脚,气呼呼地说:你干什么呀,不想来的话就直说。
不是。葛离难堪道:我实在不习惯。
薛涩琪理所当然道:你跟我在一起就得习惯,何况你以后还得求我爸爸帮忙安排工作呢。
这话最让葛离难受,谁说我要求你爸爸。
那不然你自己找也可以,不过多一条路多个选择嘛。薛涩琪且笑。
葛离只是挠头,实在难以形容他坐在薛涩琪身边所感受到的巨大的压迫感。
散场的时候,薛涩琪不直接坐他爸爸的车子回家,偏让葛离骑着小绵羊送她,葛离心里不愉快,第一次没有依她撒娇,拒绝她的提议,一个人闷闷不乐地走掉了。
薛涩琪只当他是有点自卑,也没再坚持。
葛离骑着小绵羊,不知不觉竟然骑到许为静家附近,思绪万千,忍不住下车去买了包烟,然后站在路灯下抽。他倒是不知道,夜深人静,许为静靠在自己窗前,早就看到楼下的路灯下站着一个光头大个子。那大子抽完烟,就骑着他的小绵羊,歪歪扭扭地离开了。
第二天,葛离就陪他妈回了趟老家,根本就不告诉薛涩琪一声。
薛涩琪烦躁地等了两天,他才回来,而且马上就要回部队去。这次他想得很清楚,于是见面便问薛涩琪,如果我们真的在一起了,然后又分手了,你还能再把我当朋友看吗
薛涩琪当然知道他话中的意思,不悦地说:当然不能。
那现在呢还来得及改变这个结局吗
薛涩琪因他坚定的语气而受挫,十分气馁地回道:来得及,我还没对你说ok呢
葛离一笑,伸手在她额头上揉了下,就像对待自己的妹妹那样。薛涩琪略带伤感地垂下眼,默默盯着他的鞋子看,心里如针扎一般疼痛,她也许还不怎么喜欢葛 离,但是从她开始对葛离怀有期望的那一刻,她终于觉得自己并不孤单,终于觉得自己也有一种感悟,是可以通过和别人互动来获取的。只是现在这种感觉已经消失 了,大块头的葛离终究不太稀罕和她之间这份稀薄离奇的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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