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姜婪走到门前,脚步却停了下来,他抬手一勾,本来空无一物的门上却现出密密麻麻的棉线来。这些棉线看起来毫无威胁性,但只看那上边暗红色的血渍,就知道这绝不是普通棉线。如果人毫无防备地走过去,大约会被这些密密麻麻的棉线切成碎块。
扫晴娘瞪圆了眼,又尖叫了一声。
门外的秦书易似有所感,神情惶然地看向卧室的房门:“楠楠?”
扫晴娘在姜婪怀里挣了挣,可姜婪的力气看起来不是很大,它却无论如何都挣脱不了。
它暗红的眼睛流下红色血泪,委屈地叫:“爸爸!”
姜婪都要被它气笑了,再次将它拎起来,毫不客气地在它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你杀人没杀成,还很委屈?”
熊孩子就是欠教育。
扫晴娘呆住了,它大约是从未被人打过屁股。呆呆扭头看了下自己被打的地方,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尖叫声更加刺耳:“我要杀了你!”
姜婪捏住它大张的嘴巴,威胁道:“你不想要你爸爸了?”
扫晴娘看着面露焦急的秦书易,顿时安静下来。
大眼睛里又开始流泪。
姜婪抱着它走出去。
秦书易看见他们从卧室里走出来,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又闭上了嘴。看见姜婪安然无恙,他喃喃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扫晴娘朝秦书易伸出胳膊:“爸爸。”
秦书易下意识伸手去抱它,但看见姜婪时,动作顿了顿。似是怕姜婪不肯放人,他的目光带上了祈求的意味:“楠楠什么都不懂,那些人是我让它杀的。”
姜婪叹口气,松开了手,扫晴娘一下就扑进了秦书易的怀里。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女孩一样窝在他的怀里。
秦书易小心翼翼地抱着它,像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漆黑无神的眼里终于有了光。
扫晴娘偷偷扭过头,朝姜婪挑衅的咧嘴笑。
但下一刻,姜婪的话就让它的笑僵在了脸上。
“它并不是你死去的女儿。”
扫晴娘愤愤地转过头,嚷嚷道:“我就是!”
它急于寻求爸爸的支持,眼巴巴地去看秦书易。
然而秦书易却没有否认这个答案,而是面露苦笑,叹息了一声。
姜婪观察他的表情,肯定道:“你知道了。”
秦书易温柔地抱着扫晴娘,轻声说:“不管它到底是什么,它在我心里,就是我的楠楠。”
他的目光放空,似乎又回到了那些孤独难熬的日子里。
妻女逝去的打击对他来说太过难以承受,他一边为这些鲜明记忆痛苦,一边又不肯遗忘,即使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他也记得清清楚楚。
何家村背靠大河,那一年连下了半个月的暴雨,大河的河堤出现了缺口,他跟着村里人一起去河堤上堵缺口,出门时妻子跟他说,中午要给他送饭去。
可他在河堤上挖沙挖到了中午,没等来送饭的妻子,只等来了妻女的丧讯。
村长的婆娘告诉他,它们一道来河边送饭时,楠楠非要跟来,结果走在河边时滑了一跤掉进了水里,翠萍着急下去拉,结果mǔ_zǐ俩都落了水,转眼就被河水冲走了。
秦书易当时只觉得五雷轰顶。说是世界崩塌也不为过。
他在河边嚎啕了一夜,天亮了却不敢回家,像只幽魂一样在外面游荡。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本来还能撑几天的河堤忽然被大雨冲开,暴涨的河水一瞬间冲垮了整个何家村、
他当时已经心存死志,可偏偏老天爷不肯让他死,他被汹涌的河水冲到了一棵大树上挂着。那时他体力不济又发着烧,却在昏昏沉沉间听到了妻女的声音。
他感觉到她们一直陪着他,直到救援的jūn_duì赶来。
他被救了下来,何家村却死了近半的人,这原本是不应该的。
现在想来,只能说是他们的报应。
当时他骤闻死讯,根本没有怀疑村里人的说辞。可当他被被救援jūn_duì救下来,躺在安置的棚子里,日日夜夜回忆着听闻妻女死讯的那一天,却发现了诸多漏洞。
楠楠才八岁,外面下这么大的雨,土路又滑又难走,妻子送饭时怎么可能带上它?
村里人说是楠楠闹着要跟来,可楠楠从小到大都懂事听话,从来不会无理取闹。
躺在病床上的秦书易越想越觉得不对,越想越觉得心惊。
他想回家看看,可大水冲垮了房屋,他自然什么也没有发现。
但怀疑的种子已经冒了头,不对劲的地方就越来越多。秦书易发现村里人看他时目光总是躲避的,像是在心虚。
还有何老三忽然疯了,他去探望,却发现有人用布堵着他的嘴,似是怕他叫嚷出不该说的事情。
秦书易注意到了种种不对劲,等洪水退去,村里人忙着修葺房屋时,他偷偷去看了何老三。
何老三没再被堵着嘴,他惊恐地缩在屋子角落里,不断念叨着:“都是报应,都是报应。”
何老三的老婆则在院子里烧纸钱,嘴里不断念叨着什么,他悄悄凑近去听,却听到了令他遍体生寒的真相。
老三老婆嘴里低低念叨的名字,分明是翠萍和楠楠。
电光火石之间,脑海里那些零碎的记忆忽然拼凑了起来。他想起来在外游荡的那一天,村里人似乎都带着隐秘的喜色,村长家还换上了新的扫晴娘,老村长笃定地跟家人说:“大雨马上就停了,雨神已经不发怒了。”
他读过书,知道何家村以前祭雨神的陋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