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顾容浑身一僵。
沈顾容缓缓转身,在他的视线中,周围所有东西全是一团水墨似的色块,让他根本分不清楚哪是哪。
他耳根浮现一抹薄红,几乎是恼羞成怒地道:“去、沐、浴!”
牧谪连忙爬起来,擦了擦脸上的灰,道:“是。”
他转身就要离开,却被沈顾容叫住。
“站住。”
牧谪回头,小声道:“师尊有何吩咐?”
沈顾容目不转睛地盯着有些微弱移动的地方看,他忍了又忍,最后实在是没忍住,咬牙切齿地提醒他:“你要沐浴,难道被你弄脏的师尊就不用沐浴了吗?”
有没有眼力劲啊这小崽子?!
沈顾容要被气死了。
牧谪:“……”
牧谪这才反应过来,忙上前抬起手:“我扶着师尊。”
沈顾容这才微抬下巴,神色冷傲地摸索着将手搭在牧谪的掌心,哪怕瞎也要瞎出最后的风度,被牧谪扶着去了后院。
后院温泉中,沈顾容下脱了衣衫将整个身子浸进去,牧谪拖着疲累的身体忙前忙后,将两人替换的干净衣衫找出来放在岸边,这才下到了冰泉那边去。
沈顾容随手将长发挽了挽,撩着水在颈窝洗了洗,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在不远处的冰泉,牧谪将整个人埋在水中,只剩下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和漆黑的双眸目不转睛地盯着沈顾容。
沈顾容眼睛瞎得彻底,牧谪也逐渐大着胆子,视线从刚开始的用余光盯,后来变成了光明正大地看。
沈顾容撩起水时,那晶莹的水珠缓缓顺着如玉的脖颈往下滑,因为他微微仰头的姿势,水积在锁骨窝,微微一晃,险些闪了牧谪的眼睛。
牧谪浑身一抖,连忙将自己埋得更深,不敢再看了。
沈顾容将自己清洗了一番后,对着不远处的牧谪道:“你怎么还在那待着?不冷吗?”
牧谪开口:“咕噜噜……”
沈顾容:“……”
牧谪连忙从水里站起来,抹了抹脸上的水,小声道:“不冷。”
想了想,他又加了一句极其能获得同情的话:“我习惯了。”
果不其然,沈顾容什么都不吃,就吃他这套,闻言心都要软了。
他朝着牧谪招招手,道:“来这里。现在又不是修行,不必这般苛刻自己。”
牧谪迟疑了一下,才起身涉水而过,很快就来到了沈顾容身边。
沈顾容随手招了招,示意他坐下。
牧谪看着他的举止,眸子微微动了动。
自从沈顾容醒来后,牧谪无论怎样操控灵力,他的识海中都听不到沈顾容的声音了,原本以为是元婴境界还未稳固的原因,现在看到沈顾容这副样子,牧谪才意识到哪里不对。
但凡有些修为的,也能用神识灵力探到周围人的踪迹,哪怕是个真正的瞎子都不会像他师尊这般状态,仿佛对周围的一切完全陌生,做什么都像是凡人似的摸索着来。
牧谪乖顺地坐在沈顾容三步外,犹豫了半天,才问道:“师尊,您的灵力……”
沈顾容心满意足地靠在岸边,闻言循着声音望去,淡淡道:“这和你无关,只是雷罚的后症,很快便好。”
“雷罚?”牧谪现在有千百个疑问想要问沈顾容,但是却不知要如何开口,只能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轻声问,“师尊为何会被降下雷罚?”
沈顾容轻声道:“八成是做了太多坏事,遭了天道的报应吧。”
牧谪浑身一僵,愕然看他。
沈顾容只是在自嘲,还带着点挖苦沈奉雪的意思,但在牧谪听来,却是完全不一样的。
他的师尊自始至终都是霁月清风的君子,是尘世的污浊习染上他。
就算天道降下责罚,也是天道错了。
牧谪回想起回忆中沈奉雪一个人孤零零地死在和离人峰这么近的冰原,眼圈又是一红。
“不是这样。”牧谪声音沙哑地反驳,“师尊是世间最好的人。”
沈顾容一愣,突然就笑了,他偏头淡淡道:“你还记得小的时候,每回见我都恨不得跑得跟兔子,唯恐我活吞了你似的。”
牧谪一噎,大概是回想起自己当年那极其不成熟的行为举止,脸也跟着红了。
他额角上有些汗水,缓缓顺着他的脸颊垂到下巴上,啪的一声滴落到水中,发出一声微弱的水声。
“师尊,对不起。”牧谪喃喃道,“小时候是我不懂事,错付了师尊一腔好意。”
沈顾容耳尖地听到一滴水声,他愕然地看向牧谪,几乎怕了他:“你……该不会又哭了吧?”
牧谪:“……”
他这辈子就这么痛哭过一回,竟然留给了沈顾容一个他动不动就爱哭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