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想想……
突然一个浪头打过来,整条船瞬间向江岸方向推过去好几米,薛眠身体随之猛的一颠,心脏仿佛擂鼓似的被狠狠砸了一下,好像真的发出了一声沉闷的鸣响——
“咚!”
振聋发聩。
他听见一根根血管爆裂的声音,钻心的疼痛随血液走遍全身。薛眠张了张嘴,本能的想发出什么声音,可能是呼救,也可能是想喊疼,但他眼皮重似千金,连睁开的力气都没了。
黑黢黢的眼前如走马观花般晃过许多人物许多场景,他开始有些怀疑这是不是就是常听说的“回光返照”——有一个人,他快死了,所以要在生命的最后几分钟里迅速回顾完一生。而这一生好的、坏的、喜欢的、厌恶的,它们一个不落的全都在生命中停留过,最后人之将死,努力再相见一面,那么即便再有不舍也不留遗憾了。
好疼。
好累。
从神经末梢层层传递而来的锐痛扎得他几乎喘不上气,除了麻痹的全身,薛眠感觉自己两条浸泡在江水里的腿已经失了所有知觉,连最初的凉气都感觉不到了。
可他宁可此刻连思维都被麻痹住,这样就能不去想了,什么都不用想,安安静静的等死,也好过明明能感知一切却对此完全无能为力。
太累了。
好像十岁之后的每一年,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他都活得离自己越来越远。迷茫过,也迷失过,曾以为找到过出路,也曾觉得去到过天堂。直到后来跌落云端坠入谷底,才明白“命运”这东西真的早已经注定好了,任凭你多努力多上进,还是怎么改写都只徒然。
神智逐渐混沌,迷迷糊糊间感觉身体越来越困,眼皮重得连条缝都掀不开。耳旁风浪声逐渐远去,慢慢的好像全都听不到了,身体像是去到了一个新地方。
可去往新地方的路上忽然有一串脚步声踩响在耳边。
“咚咚,咚咚咚,咚咚……”
半昏半睡间,薛眠听到了一个声音。那声音很熟悉,但又很缥缈,像从遥远的天边传来,在永夜的黑暗里劈开出一道裂缝,让光照了进来。
那声音说,小眠,看看我。
带着魔力的一个声音,竟能赋予人神奇的力量,让快要昏睡过去的人有力气慢慢睁开了快要闭上的眼。
浓重的黑暗里浮出一张清晰的脸,月光给它镶了一圈银白色的轮廓,以致那脸蓦地变得不真切起来,像个从远古走来的为解救自己而出现的神。
薛眠犹不敢信的睁了睁眼,下意识抬手想去摸一摸,可刚一用力才发现手被绑在身后,早已经麻木得完全没了感知。
“别怕,是我。”南渡低下头贴近他的脸,声音涤荡在耳边,像哄人安睡的摇篮曲。
薛眠靠在他怀里,如同一个宕机的机器人一样一动不动,唯一还受控制的眼睛一直盯在对方脸上。他已经惶惶不安太久了,不知道此时眼前这幅画面是真是假。麻痹的神经正在苏醒,方才身体里莫名尖锐的痛楚也在听到这人声音时奇迹般的缓解了,他不再那么疼,也不再那么怕了。
南渡怎么也没料到自己马不停蹄赶来看到的会是这样一个薛眠。
江边,破船,被绑的手,没在冰冷江水中的腿,一张呈着病态的潮红的脸,还有几乎微弱到不可闻的呼吸……
是他高估卞雪莉仅剩的底线了。
不再多言,南渡迅速将人从水里捞起来,解开背后的绑缚,手触到薛眠脸上和胳膊上的几片皮肤,浑身烫得像被点着了一样,没一个地方是正常的体温。
“看着我,”南渡低下头,手托住薛眠滚烫的脸颊,看着怀里渐渐又要合上眼睛的人,语调已经不如刚才沉稳,隐隐含着一种压抑的微颤:“看着我,不要睡,告诉我哪里不舒服?”
听了这一句,薛眠好像真的自我压制住想要闭眼的惯性本能,他力的抬起眼皮,过近的距离让对方的脸完全呈现在自己视线内,这次他看真切了,确定了,眼前的人是谁。
是他,真的是他。
“热……”动了动唇,艰难的发出一个单音节的字。
“还有呢?”
南渡捧着他的脸,虽然着急,虽然明白应该第一时间送他去医院,但他没办法看着这样一幅模样的薛眠不去先问他怎么样了,问他有没有哪里疼,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要先确定最棘手的问题在哪,否则他一步都迈不动。
搭在胸前的手隐约有了些知觉,薛眠试着动了动手指,麻劲还在,但已经可以小幅度的摆动。
很困,很累,他想睡一觉,就现在。
在力气散尽前的最后一刻,薛眠歪着头靠在对方肩上,一只手顺着南渡的西装攥住了他前襟的衣领,用能给出的最清晰的吐字声音,低低的说了最后一句话。
“对不起。”
然后枕着南渡的肩,沉沉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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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一下存稿,差不多还有三十五~四十章完结。很感谢一路陪我到现在的你们,并能在我最近这么更新不稳定的情况下还不离不弃没有取消藏,让我知道还有很多人在等这个故事,谢谢你们!
下个月本故事结束。
下个月新故事上线。
我们继续江湖见。
——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