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以一种感激的心情接受的这句话。
但薛眠不是感激他话里不再追究的意思,而是对方终于不再回避这个话题,不再顾左右而言他,坦坦然然的承认了那件事。
都过去了。
——所以它确实存在过。
“为什么?”
薛眠不再克制眼里灼灼的探究目光,直直望向镜片后面那双看似无恙的眼睛:“为什么之前我问你却不说?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坦白告诉我?……所以你吃的那些药就是治眼睛的,对吗?”
南渡也看着他,没问薛眠是怎么突然知道的这些,也或许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不久前西瀿见过薛眠,听口气两人明显发生了不愉快,何况老周也说看到他们在电影院门口争执,所以显然是西瀿那小子把事情告诉的他。
南渡只是没想到薛眠会这么开诚布公的直接来向自己求证,事过境迁,都过去这么久了,他们其实早已经不需要再为那件事纠缠出个所以然来。
“眼睛没事,吃药只是为了调理。”南渡望着他,眸中目光清明无虞,好像那是一双不曾受伤的眼。
薛眠何尝又愿意再提往事。
只是他没想到当年的一时冲动,竟给后来埋下了一个如此大的梗患。那天西瀿没有把话说清楚,只说让他把南渡的眼睛治好。治好,即是说现在还没痊愈,还带着旧伤,或者还有后遗症……是这个意思吗?
脑子里翻滚着无数奇奇怪怪的念头,薛眠不愿再多胡猜下去,抬起脸盯着他的眼睛直接开口道:“以后你会看不见吗?”
南渡似乎有些吃惊薛眠会这么问,顿了顿,摇头道:“不会。”
“可那天我在你家,你明明——”
胸腔里莫名升起一股负重般的压抑感,压得他整个人都喘不上气来。薛眠眉头紧蹙,一眨不眨的盯着对方道:“你要倒水,可你却看不到路,水明明就在外面客厅……你走不过去。”
你走不过去。
因为你看不见。
明明就是看不见,所以才急着让我出去,不被我发现,好留你自己一个人在房间。
有点久远的事了,南渡不想薛眠会把这些细节记得这么清楚,一时找不到分辩的借口,正踌躇间,姜蒙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总——”姜蒙推门进来,看到薛眠还在,微怔了一下。但手上事情拖延不得,只能硬着头皮汇报道:“总,别墅打来电话,董事长摔了一跤,有点严重。司机已经跟着去医院了,太太说让您现在也过去。”
“怎么摔的?”南渡问。
“说是……好像是家里的猫没看好,董事长去找猫,就不小心在楼梯上滑了一跤。”姜蒙答道。
谈话被迫中断,虽然事情还没说清楚,但事从紧急,不便耽误对方,薛眠起身主动道:“你快去吧,我……我回头再找你,行吗?”
南渡目光深邃的看了他一眼,脸色微绷。片晌,点了下头,带着姜蒙先走一步。
医院里很安静,走廊开阔明亮,地毯柔软舒适,乍一看不是像医院,倒像某个高级酒店。
父腿上打着石膏,身上也穿着病号服,正坐在小花园里晒太阳。南渡推门进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趴在父腿上的一只白色短毛猫。
“怎么你妈还真把你叫来了?”父回头一看是他,明显吃了一惊:“都跟她说了不是大问题,耽误你过来干什么。”
“医生怎么说?”南渡放下手上的水果和补品走了过去。
“年纪大了,随便磕一下就骨折,唉。”父摆摆手,语气是自嘲的无奈:“还好这小东西没事,不然我这一跤就白摔了。”
小东西就是怀里这只猫。父原本没有养宠物的嗜好,最多是年纪大了,闲暇时间变多,偶尔侍弄侍弄花花草草。但对活物,除了之前西瀿养在家里的那两条狗,其它的董事长一概都不许进家门,嫌狗身上毛絮满天飞,弄得家里到处都脏兮兮的。
不过自从两条老狗在一年前寿终正寝,偌大的别墅仿佛一下子空了下来,没个人气,也听不到活物的动静。于是父就悄默声的托人买了这只猫回来,一开始也就图个新鲜,家里狗养过了,猫还没试过,后来越养越觉得有意思,渐渐的竟有点离不开的架势了。
“妈不喜欢您养猫。”南渡伸手摸了摸白猫小脑袋,小猫眯了眯眼睛,发出一声绵软的喵呜。
“我知道。”父哼唧了一声,不大高兴道:“她喜欢什么呀,她什么也不喜欢。以前小瀿那两条狗她也不喜欢,至少没我喜欢……唉,当了一辈子领导,就是管得宽。管我,也把你们两个管得死死的。难受吧?”
说到这里顿了顿,又倏然笑道:“不过也不急了,还有一年你妈就要退了,到时候脾气兴许能好点。”
父子俩少有机会这么促膝闲谈,南渡让姜蒙把病房套间里的看护房拾一下,这几天他就留下来陪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