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被攥在手心里,攥得指节发白,手掌微微发抖。
韩风同一眨不眨的盯着那几行字迹,尽管他的确没在小觅这个儿子身上花过什么心思、尽过什么责任,但一旦他今天把这几句话念了,有些东西就像板上钉了钉,再也不能更改了。
一点侥幸都别想抱了。
可还能怎么办。他需要这二十万。
不管是不是拿去开餐馆,也不管以后小觅那孩子他还能不能再看着,起码眼前他没别的办法可想。他现在什么都可以不缺,什么都可以不要,但他需要钱。
钱就在薛眠口袋里揣着。
他承认自己不是个东西。
当初从薛眠那儿弄走的三百万,要是踏踏实实拿着干点正经事,也不至于败光在赌桌上。现在他有点醒悟的意思了,想要一笔转得动的钱,盘活自己也好,盘活这操蛋的日子也好,反正是不能再这么有了上顿没下顿的过下去了。
咬咬牙,韩风同倏的站起身,走到三脚架前,将相机掰过来对准自己的脸。他手里捏着纸,鼻孔里发出一种哼哧哼哧的喘气声,却没做什么剧烈运动,可脸上是显而易见的紧张甚至慌张,但看上去十分郑重。
“我、我念了。”韩风同自言自语式的嘟囔了一声。
薛眠站在窗边,侧过脸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但也没做其它。
“我叫韩风同,云州人,薛、薛小觅是我的儿子……”韩风同瞪着纸上的字,直到把小觅全名念出来的这一刻,看到孩子名前冠以的姓氏已是“薛”,不是“韩”,从前压根没什么感觉的一种难以言说的闷胀感从心里鼓包似的撑开来,撑得他嗓子一阵阵发疼,胸口憋得几乎喘不上气。
薛小觅,薛小觅,薛小觅。
再不是韩小觅了。
早已经不是了。
“三年前,经云州法院公判,薛小觅的抚养权、监护权全部归属薛眠先生。此后对于薛小觅,我韩风同只定期享有……有探视权。”
韩风同声音有点抖,喉头滚动,吞咽了一口唾沫,睁大着眼睛盯着字迹,怔怔的继续念着:“但有鉴于个人实际情况,本人经慎重考虑后决定,从今天起将……将不再探视薛小觅,同时主动放弃探视权。以后,孩子的一应抚养、教育、监护、批准看望等责任与权利,全部属于薛眠一人。我不会再以任何方式接近薛小觅及其身边的家人,也不会未经同意擅闯孩子的住所或者学校……如果本人违背以上承诺,此视频录像可作为辅助证据,交由薛眠合法处理。”
捏着纸的手不住发颤,颤到纸张在手里抖出“簌簌”的响声。薛眠走过去关掉录像,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抬眼看了一眼韩风同,将卡递过去:“你的了。”
“薛眠……”好像犯迷糊了的韩风同醒了醒神,没去看那张卡,而是抬起头看向薛眠,眼角地方有些泛红:“这东西念完……是不是以后我就再也不能见到小觅了?”
“理论上是。”薛眠道。
“理、理论?”韩风同有些不解的错愕。
薛眠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眉,似乎不太想解释这个词意味着什么,视线落向手上的银行卡,放到桌上,往韩风同那边推过去:“二十万,不放心的话现在可以去银行查一下。或者要是后悔了,相机我还没。”
“没有,不是说后悔,”韩风同极不自然的咳了一声,目光移向桌上的卡,看了几秒,忽然问道:“没密码的?”
“有,”薛眠转身去相机:“小觅的生日。”
车窗开了一大半,雨已经停了,湿润的凉风相当生猛地吹进来,灌到脖子里的时候忍不住跟着打了个寒颤。
崔绍群让秘书派人过来把车开走,自己坐上了薛眠的车,看着外面呼啸而过的城市景观与高大楼宇,看了一会儿,突然转过脸笑眯眯道:“走,喝一杯去?这么大个喜事,很有必要庆祝一下。”
薛眠目视前方专心开车:“什么喜事?”
“啧,甩掉那么一坨垃圾,不是大喜事一桩啊。”崔绍群掏兜摸烟:“呵,想不到那姓韩的也有今天。我看他刚刚的表情神态,估计是心里舍不得呢。呵,他有什么资格舍不得的,管生不管养,活该这辈子没人给他养老送终。就这种极品人渣,孤独终老就是他该有的归宿。”
“但愿能到此为止吧。”薛眠看了一眼窗外,语气平淡。
“你别烦神了,肯定能。难不成他狗胆包天,留了证据的还敢再胡来?”崔绍群心情美丽,开心地哼起了小曲:“再说了,有这么多人关心这事儿,我啊,陈姨啊,还有李爵,老天爷是有眼的,肯定不会让我们失望。”
有很多人关心这事儿吗?
薛眠无声笑了一下,没想到自己的一桩小事还能牵着这么多人的心。想到这里,突然心下一动,猛的打了把方向把车靠边停了,在崔绍群一脸震惊的目光里掏出了手机。
他要发个微信。
急,必须现在发。
都解决了,很顺利。
敲下最后一个标点,薛眠盯着对话框上黑色的“f”看了几秒,坚定的按下了发送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