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升入初三那年,一次偶然的运动会活动上,西瀿见到了一个人。那是他们学校高中部拉拉队的队长,名叫孟鸾,彼时念高三,比西瀿刚好高出三届。
就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那么一眼,目睹过孟鸾在篮球场上绝伦的跳操表演后,情窦初开的西瀿从此就一发不可拾的喜欢上了这位年长三岁的学姐。无奈襄王有意、神女无心,孟鸾人长得漂亮成绩也好,追求更是高,立志要考清华,怎肯跟一个毛头小子搞什么校园姐弟恋耽误学业前程。塞到手里的十几封情书被她原路退回,学校里每每的“巧遇”也是冷冰冰的绕道避开,可还是打不住二少持续输出的热烈追求。
直到孟鸾顺利考入清华,从此去往遥远北国,没了地理上的便捷距离,这才从西瀿那一腔的似火热情里“逃”了出来。
然而这只是孟鸾自以为的安全上岸,少爷的穷追猛打并不会因为多了那一千公里的距离而偃旗息鼓。一封封情书直接寄到清华园,逢年过节的礼物也是一样不落,鲜花零食更是隔三差五就安排跑腿的往神女手里塞,攻势比起之前同在一个学校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孟鸾学的是生物医学专业,今年已经大二,高二的西瀿相较初中时代多了一份“大孩子”的坚韧与理智,但说到底也还只是个孩子,一听说孟鸾要在今年寒假去西藏林芝当志愿者,跟着一支医疗队深入贫苦山区,给那里的藏民们做义诊,当下就坐不住了。
那么远的山区?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就算有医疗队的队友同行相陪,但万一在当地遇到什么大型跨境拐卖人口集团,那还不把他们一锅全端了?
“听着是不是觉得不可思议,”南渡目视前方,手扶着方向盘打了个弯:“他就是那样的一根筋,没人掰得回来。”
“他是担心治安问题?”薛眠问。
“主要是这个,但关键不是这个。”
“……主要和关键不是一回事吗?”
“傻子,”南渡转头看过来一眼,伸手在他头上揉了两下:“当然不是。主要是客观原因,但关键的主观原因是西瀿怕半个月没有孟鸾的消息,那些原本的情书、礼物、鲜花连攻套路被迫中断,对他自己不是个交代。处女座的,龟毛。”
薛眠噗嗤一笑,被他这句“处女座龟毛”给逗乐了。虽说星座命理学不一定有什么根据,但宿舍里的陈桦也是个处女座,平时无论干什么事都……都还真挺“龟”的,所以薛眠太清楚南渡这句“龟毛”背后所没有道明的意思了。
“那要怎么办?”薛眠问:“你弟弟真的会去林芝找孟鸾吗?”
“会吧,”南渡道:“家里一向惯着,想做什么都没打过短。不过我爸妈这几天不在家,所以他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行动。刚刚电话里说机票都买好了,给我也订了一张。”
“你也去?!”薛眠瞬间拔高了声音。
南渡偏过头看了看他,有些奇怪:“他年纪还小,如果让他一个人去西藏,别说我父母了,我也不会放心啊。”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薛眠自知失态,赶紧放平语调解释道:“我是想说……西藏这么远,又快过年了,你们一起去这么远的地方,家里……家里会不会……”
“不是家里的问题,”见他越说声音越模糊,南渡体贴的把话接了过去,也给自己盖章定论:“是你怕我有危险,舍不得我去吧?”
“……”薛眠脸蹭的一下就红了。
见他这样反应,南渡颇是心情愉快的笑了一声,抬手过去捏了捏他的脸,主动宽慰他:“别担心,西藏我去过两次,还算熟。而且……”
语调倏的一转,以一种劝诱的语气轻声试探:“你难道不想陪我一起去么?”
“我?”薛眠囫囵睁大了眼睛:“我要回家……”
“怎么又提这个。”南渡脸上笑笑:“元旦已经过了,你现在都十九了,还这么想家吗?”
“不是想家……”薛眠才不想自己被人看成是离不得家的小家雀,闷着头嘟囔道:“真是跟亲戚们都说好了。如果不去,他们得说我不懂家教礼数了。”
“懂不懂礼数不在这个。”南渡声音忽然变冷,语气也是淡然的:“既然是亲戚,为什么之前没听你提过说他们偶尔也会去福利院看看你?他们给你买过一件衣服么,邀请你回家吃过一餐饭么?现在想着你大了,想到你和你姐姐该有点能力对他们表示表示晚辈的心意了,这就又开始冒出头来了?真是可笑。”
他一通针砭时弊的陈词发言听得薛眠不住发愣,一时竟没接得上话。
这些事,这些他根本没对谁说过的背后的辛酸和委屈,南渡竟然全都察觉到了。不需要自己点明,也不需要吐露一字半句,他全都看在了眼里,看得那么通透,想必也已经在心里琢磨很久了吧。
“我……”薛眠低下头吸了吸鼻子,眼眶忽然热了一秒:“我从不指望他们会对我和姐姐多好,只是不想背后让人议论,说我爸爸妈妈教出来的孩子不懂事。”
“你这么好,谁说你不懂事谁是傻子。”说话间南渡将车打了个弯临时靠边停下,“叭”的两声解开二人的安全带,将被他这一串突如其来的动作搞得有点懵的人往怀里一带,有些用力的搂住,贴着对方耳朵徐徐轻声道:“你不知道自己有多优秀吗?别去看那些人,看我。看我眼里的你,知不知道?你是最好的,比谁都懂事,比谁都可爱。”
比谁都懂事?
比谁都……都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