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阳光很好,晴空万里。
薛眠坐在云汉的办公室里,整理着前几天在新加坡做的各项翻译资料。
头一直隐隐作痛,人也有点昏昏沉沉不在状态,早上开车过来的时候差点没撞到马路边的隔离栏,也是难得了。
昨天的团建,最终故事结尾是崔绍群把他送回了家,毕竟躲不掉的一趟回程船且得坐,就算心里的防洪墙已经建设再建设,也还是受了几多折磨。待下了船返回度假酒店时,薛眠只觉内脏脾胃一阵翻江倒海,差点没一口吐出来。
把崔绍群吓得一路念经诵佛,指天发誓这辈子再也不怂恿他坐船了。
最好连“船”这个字都不要听到。
薛眠转了转笔,一个小时前沈桓打来电话,说是卫澜请他过去开个短会,会议内容不难猜,购项目的尾盘点和进度确认。
关于落到薛眠头上的工作,主要还是集中在文件翻译和校对这两块。但非凡有非凡的员工职能划定标准,像薛眠这个level的高级口译,早已不需亲自翻译校对基础类文件。所以,在与卫澜说明清楚后,薛眠将资料带回来,准备下午回一趟非凡,将后续的翻译工作交给李爵,也算是给他一个锻炼的机会。
刚拾完毕,薛眠提包下楼,还没走到电梯口就接到了陈姨的电话。
出了点紧急情况。
陈姨怀着孕的女儿小产了,今天上午不小心摔了一跤,孩子提前一个月出生,现在还在保温箱里养着,陈姨心里担心,想着尽早赶回老家照顾女儿,预计至少需要一个月,等伺候完月子再回来。
所以接下来的这一个月里,薛小觅得跟着薛眠生活了。
“好,您快回去吧,mǔ_zǐ平安就好。”薛眠温声安慰。
“实在不好意思了小眠,”电话那头陈姨的声音急匆匆的,应该是在去车站的路上:“我尽量早点回来,小觅学校还有三个礼拜就放暑假了,我能赶在那个时候回来就最好,如果不行……”
“没事的,”薛眠上了车,发动引擎直奔非凡:“我能带好小觅,不用担心我们。您快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挂完电话,停车靠边,薛眠往陈姨银行卡里转了一万块,发了一条微信过去:钱是给新出生的孩子的,别推辞,务必下。
非凡所里,外出团建的人马在深山老林里住了一夜,已于上午鸣金兵返回大本营。薛眠将资料交给李爵,扭头进了崔绍群办公室。
“购项目差不多可以尾了,我明天回来上班。”薛眠在办公桌对面落座。
崔绍群没说话,叼着烟皱着眉头吸了好几口,抬起眼皮看了看他,道:“确定这就回来了?”
薛眠没懂他意思:“难道不该回来?”
“我是怕你麻烦。”
“什么意思?”
“非凡跟云汉可是签了一年的约,”崔绍群手夹着烟头弹了弹灰:“云汉也不可能只有这一个项目。人家那是商业‘帝国’,版图壮大,布局广阔,依我看,过不了几天就又会有新case上门了。”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薛眠面色正常,看着他道:“金主上门,接单不是应该?”
“所以啊……”崔绍群仰天长吁了一口气:“我觉得你就甭回来了,两头跑太累。我批你这一年常驻云汉办公,偶尔回我这娘家看看就行。”
崔绍群在想什么讲什么,薛眠就算前面没看明白,听到最后一句也秒懂了。一双清清朗朗的眼睛直直盯着他,一字一句,道:“你非得这样?”
“哪样?”
“让我和云汉,和……”顿了良久,方道:“和南渡产生关系。”
“不是让你们产……”忽然觉得这话怎么听着那么奇怪,有歧义啊。崔绍群顿了顿,摸着额头打哈哈道:“既然老天让你们再遇见了,我这个人信命的,要不……试着跟他和解一下?”
和解?
和解……
这件事,薛眠很想跟他说“我已经做了十年”。
但不是和南渡和解。
而是跟他自己,跟那场破裂的过往、意难平的曾经,做和解。
一定还是有些效果的。
否则这段时间里自己与南渡数次见面相处,不会是以那样一种平和接受的态度。
能跟他见面,能跟他合作,能跟他吃饭,能跟他单独待在一个屋檐下……
如果不是已经和解或者开始接受和解,薛眠自问,他是做不到这一步的。
但他也自问,没必要再进一步“和解”了吧。就维系现状,不爱也不恨,不念念不忘也不耿耿于怀,自然而然,皆大欢喜。
所以……
“没什么和不和解的,”掏出烟盒,抽了支烟出来递到嘴边。薛眠垂着眼睛,淡淡道:“都是要往前走的,我已经释怀了。”
崔绍群从没想过这辈子还能从他嘴里听到“释怀”这个词。
不禁被惊得一双眼睛牛一般的张大凸起,扶着椅子直愣愣的看过去,好半天才道:“我只说……‘尝试和解’,你这一步跨得也太大了,干脆直接‘释怀’了?”
“后面这段时间我可能得提前下班,”薛眠吸了一口烟,率先结束方才的话题:“陈姨家里有点事,回去料理了。小觅交给我带,他幼儿园放学早,我提前下班过去接。”
“没问题,”崔绍群痛快挥手:“这事儿不用跟我特意请假,你不来都没问题,案子在家里做就行。”
见要说的事说完,薛眠起身便要出去,可崔绍群忽然在背后叫住了他,欲言又止的犹豫了两秒,才问:“你有没有想过……你们还能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