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渡“嗯”了一声,放下报纸转过脸来。
薛眠第一时间锁住了那双镜片背后的眼睛,轮廓深邃,乌黑如墨,瞳孔正常,聚焦正常,视物……
视物好像也正常。
“其他人你都认识?”南渡看着他,问。
知道他指的是经济舱那几位,但薛眠这会儿关注点不在这个上,潦草点了下头后又忍不住问:“你……你眼睛……怎么样了?”
“没事。”南渡将报纸叠好放到一边:“别多想,让你坐过来也没别的意思,底下人有自己的事要聊,你跟着坐一起,他们会不自在。”
好像……
也有道理。
虽然薛眠与沈桓等人朝夕相对了一周,彼此都已熟悉,大家又都是这次购案的直接参与者,原则上没什么可避讳的。但薛眠到底不是云汉的人,总有些话是不方便当着他面说的,如果薛眠跟他们坐一起,一路上五个小时的飞行,多多少少会给他们造成拘束。
薛眠点了下头,余光见南渡手边放着一个黑色皮包,巴掌大小,非是干瘪状态,里头应该装着什么东西,体积不会太大。
忽然就灵光闪了一下:“你是不是还在吃药?”
“没有。”南渡答得干脆,按响传呼铃,一个空姐应声走来,他道:“麻烦一杯温水。”
“你喝吧,”见状,薛眠将他刚刚递来的那杯热水又还了回去:“我不渴。”
南渡看了看他,倒也没推辞,拿起水杯喝了一口后道:“资料准备得怎么样了,一个人能应付么?”
“看情况吧,”薛眠拿出笔记本放到了面前的桌板上:“只要别太跑题,应该可以。”想了想,又摇摇头:“跑也没事。卫总之前已经列举过不少假设性的突发状况,你们正常谈,我正常翻,出不了大问题。”
说起薛眠此人,可能在大部分人眼里最深的印象就是“高冷”、“低调”、“不合群”这些,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但也只有真正了解他的人才知道,当面对专业、面对工作、面对他所擅长的东西时,往日印象里的高岭之花会展现出与平时完全不同的另一面,自信、担当、有智也有谋,仿佛自带光环,在专属于他的领域里发出最闪耀夺目的光。
“好,”南渡点点头:“信你。”
他说这话时薛眠正在敲键盘改资料,不知道是不是听错了,随着话音落地,耳边似乎同时传来一声低低的浅笑。薛眠不明所以,转过头看着对方:“你笑什么,我哪里说的不对么?”
“没有,”南渡拿起手机:“说得很好。你有信心,我自然放心。”
薛眠将信将疑,但也不多言,转回头继续忙和起手头的资料来。没过多久,已经出去有一会儿的姜蒙重新返回头等舱,走过来弯身对南渡道:“总,航班马上起飞。午餐已经跟机务组交代过,他们会注意的。”
“好。”
薛眠专心敲着键盘,没再多关注留意四周情况。机舱里陆陆续续开始有人声传来,应该是旅客们在登机了。
可敲着敲着,忽然觉得哪里有点奇怪。
将目光从电脑屏幕里抽出,薛眠眼风旁移扫了一眼周边——怎么头等舱里到现在都没人进来?
仿佛猜到了什么,却又不太敢置信,不禁转头看向南渡:“你是不是……”
是不是把……
“什么?”南渡放下手机,也转过脸看来。
薛眠指了指过道两边空荡荡的座位:“这头等舱……是不是被贵司‘承包’了?”
南渡一脸淡定,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抬头看了一眼四周后便将视线又落回了薛眠脸上:“我出差都这样。”
“……”
哪样?
清场???
果然有钱人行径。
包下一座头等舱的花对云汉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的不值一提,但这行为也只在某些娱乐花边新闻里听过,落到真情实境里还真是头一次。
不知道别人看完会作何感想,但于薛眠而言,时过境迁太久的人或事,他没把握对方会一直如斯,毕竟物是人非才是人之常情。
所以那些曾经培养出来的了解也好、熟悉也罢,多年后如果要问他是否会照当年一样去理解,他一定会答:不。
所以才会开口确认这种堪称“霸道”的包场行为是不是真是他干的。
而当得到对方根本不做回避的确定答案后,薛眠居然没动用公德心来默默的谴责一两句,取而代之的反而是一种久违了的熟悉感,像清晨的海水初潮一样泛上心头。
是啊。
能这么霸道的才是他啊。
至少在这一点上,他是一直都没变的吧。
无声笑了笑,正准备继续埋头敲字,姜蒙的声音却从耳边传了过来:“薛老师,午餐主食您是要面食还是米饭?”
薛眠抬表看了一下时间,还有几分钟就到十一点。抬头看向姜蒙,微笑道:“都可以,有劳了。”
姜蒙点了下头后就径直走了出去,居然没问坐在旁边的她的老板。薛眠一时不解:“为什么姜助理……不询问你的口味?”
“我的口味她都清楚,”南渡正低着头发信息,关机之前还有不少事等着他处理:“她看着安排就行。”
你的口味她都清楚?
……
挺好。
嗯。
挺好。
像是鞋膛里被人撒了一把坚硬的碎沙子,薛眠只觉两只脚底板硌得发慌发痒,怎么放都不舒服。没一会儿这种难熬的硌又带着细细碎碎的麻劲涌上双腿,麻得他忍不住原地跺了一脚。
“咚!”